六岁的孟如意心一软,刚想应下,手就被盼全堂哥拦下了,只见他嘴一哼,手一抱,黑不溜秋的眼珠子这么一转
啊?!
孟好年就知道不好了。
却见这孟家大房的幼子,上上下下这么一打量着他三叔家的幺子,心里暗道,
这惯会哄人的瓜娃子!
嘴里也不饶人,巴巴的就开始一顿说,
“孟好年,去岁秋末,许给俺的三个桃儿,今也不知被那个滑头鬼吞了嘞!俺应下你柱子哥他们,逮了你两天三夜,才不过落了俺一个哩。”
为了证明,他说的真的,也为了表明自己的生气,他声音越发大了起来,指头只差戳在孟好年额头上,虎目圆睁,很是厉害的样子,
“去去去岁初冬,许给俺两颗麦芽糖,让俺给你割草。俺从冬天等到春天,糖水都没看见一个。去去去去去……”
小嘴巴巴的说了一扒,越说越激动。
本就露趾的草鞋,这会儿都能看见脚趾间的黑泥了。
孟家小儿,耷拉着个腰,赔笑着,有心提醒一句,又怕落了他全哥的脸面,给他一顿揍!
只得偷瞄他如意姐姐,俩人挤眉弄眼半天,咧开小嘴扯了一丝笑。
见他全哥如此暴躁,犹如村头发狂的老牛,小人儿也知自己确实做的不地道!
脖子往后缩了缩,试图抵挡住自家堂哥发射出来的冷气,骨瘦如柴的小脸上一双眸子闪闪发光,间歇溜过一丝羞褐。
“盼全哥哥~俺错了俺错了,小的这厢给你赔罪了。你就原谅小子吧,那桃子的果儿都被鸟吃了,实在没剩下几个。”
“还有那糖俺怕被耗子吃了,就捂在怀里,结果第二天起来就化了,俺姐桃花去找她那块给俺,结果还被耗子吃了,渣都不剩。俺真不是有意不给你的!”
说罢,双腿弯曲,小破手一手示掌,一手作拳,行了一个怪模怪样的礼。
说到这里,一时想到桃花还病在榻上,更是悲从心来,断断续续的说道
“周爷爷……说,桃花得吃好的,嗝……才能好的快,可俺家所有的银钱都花光了,实在没钱给桃花买肉吃,俺也不能去庄湖抓鱼给姐姐吃……”
孟如意瞪了她堂哥一眼,心说,看你干的好事儿!赶紧哄到,
“好年弟弟,咱别理三堂哥,姐姐捉到鱼就分你些,煮给桃花姐姐吃,你快别哭了吧!”
孟盼全一时有些气愤,也有些有些下不来台,他就说嘛,惯会哄人的滑头鬼!
他再也不会上他的当了!
嘴硬道,
“哼,这小子可滑溜了,就像泥鳅一样。俺才不分你呢!哼!惯会哭!”
说罢,做了个鬼脸,提着竹篮子撒丫子就跑,全然不顾小哭包孟好年。
如意小姑娘看他飞快跑了,也顾不得其他追着大喊着去~
“等等俺~等等俺~全堂哥!全堂哥!”
孟三郎眼看桃花的小青鱼无果,也只得提着滴滴答答的破瓦罐向着竹林深处走去。
竹林过去就是他的家,一排整整齐齐的栅栏围成了四间土房子,一块菜地上零零散散的种着一些菜,
细细数来,都是农家常见的,例如:葵菜(即冬苋菜)、韭菜、薤(即藠头)、芸(即油菜)、芦菔(即萝卜)、菘(即白菜)、葱、胡瓜、蚕豆、黄瓜等等……
连日的干旱,菜园本是枯败之相,今日下了一场淅淅沥沥的雨,黄瓜的枝叶七零八落的,看不出什么新鲜来!
孟好年轻手轻脚的把瓦罐放在灶房里,从水缸里荡了荡,尽量舀出为数不多的水放在灶上,点了火。
然后走到屋外,拿着葫芦做的水瓢,舀了一大瓢水,狠狠灌下去。
这才觉的肚子饥饿去了不少,擦了擦嘴,盖好缸的盖子。
这才转身去了右边第二间,自家姐姐,孟桃花的屋里。
孟桃花,孟家三郎,孟福禄之女。
堪堪七岁,三日前,外出寻找野菜,不幸跌入深坑,摔破了脑袋,至今未醒。
孟好年爬上炕,跪坐在自家姐姐的旁边,摸了摸姐姐的额头,再摸摸自己的额头,感觉温度一样,他这才放下起伏不定的心。
给姐姐灌了一点点水,这才安静的看着桃花的脸,他近来受到的打击太大,不敢在姐姐的面前哭。
于是,他伸出手拉着姐姐的手,蹭了蹭。
“姐姐,快醒来吧,好年想你了,周爷爷说姐姐需得吃好的,才能好起来,弟弟今日爬了西山坡,摘了一些甜果子熬了水,等下就给姐姐喝,姐姐乖,”
“…呜呜呜…不哭不哭…姐姐还等着俺熬糖水哩……呜呜呜……就哭一小会儿……姐姐……好年……就一会儿”
说罢,把桃花的手放在被子里,抽抽搭搭的踱步去了灶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