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老听闻此事后，却无甚表示，诸事一如既往；苏携就不一样了，大发脾气，找来怀风好一顿骂。

经此一事，三人患难与共。

“是我连累了你们……”

王瞩拿着一块抹布，趴在地上，埋头苦擦。

“他说话了吗？”

富贵歪头问道。

“对不起……”

“说什么呢，声音小得和蚊子一样——”

怀风怼了他一肘，不让他说话。

“王瞩，咱们是不是朋友？”

他停下手里的活儿，点头——

“那你回头呗~”怀风笑道。

她和富贵一左一右，王瞩远些，三人随意交谈……

“有一个人对我说过‘朋友嘛，遇上事了才叫朋友！’”

“咦，我好像也听过！”富贵似曾听闻。

王瞩靠着门板，没有坐下——

他现在是跪也不能全跪，坐也不能全坐，一个不留神就龇牙咧嘴，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有什么毛病。

“患难之交。”

王瞩语带释然。

“书没白读——”富贵贫嘴。

“去你的！”

富贵闪躲，朝怀风道：“瞧，好了！”

怀风乐得看他们嬉戏打闹，就像苏家古厝昔日的光景，小孩大人齐聚一堂，热热闹闹、吵吵闹闹……

“王叔叔……还好吧？”

“嘶——没事儿！他比我还习惯被罚，罚俸禄降官职关禁闭……要不是继承我爷爷的衣钵，在圣上面前还有几分薄面，早不知去哪儿了……”

见二人不搭话，补充道：“他自个说的——”

薛富贵从不知哪儿淘来零嘴，一边往嘴里扔，一边含糊不清道：“别人是石头上长草——根底硬！王叔叔根底不比人家，却天不怕地不怕……‘铁面阎罗’呢~”

王瞩飞来一眼，他吓得噤了声。

不一会儿，才小声道：“这也不是我说的！”

王瞩“哼”了一声，懒得理他。

“不过，我们私底下都很佩服王叔叔——”

“‘我们’？”

“你别瞪我嘛~我爹说的，他若当官，必做个好官——‘据案执笔，为民请命’……可惜他空有一个六品副承旨，屁用没有！”

从宋高宗起，薛家作为皇商之首，替二府三司六部四处采买（跑腿），虽有世家之名，却无实权——

圣上恩赐一官半职，终究是朝廷的闲散人员！

王瞩嗤笑，不以为然道：“这有什么？我爹说‘争名夺利几时休？早起迟眠不自由！骑着驴骡思骏马，官居宰相望王侯。’他还说了，为官多年，只有一人例外！”

“——谁？”

“眼在天边，近在远前……”

“宰相？我还没当官呢……”富贵满脸疑问。

“啪嗒”一声，脑袋着地，王瞩一副忍无可忍的模样——

“当然、肯定、绝对不是你！”

“哦——”

他看向怀风，道：“人称‘十月宰相’——”

薛富贵挠了挠头，掰着手指头数道：“肯定不是史老先生了，难道是汤大人？还是韩——”

不敢说完，他紧张得四处张望。

此人便是韩侂胄，名相韩琦的曾孙，宋神宗第三女唐国长公主之孙，受恩荫入仕途，官至太师，掌平章军国事。曾经，发动庆元党禁，禁绝朱熹理学；追封岳飞为王，追削秦桧官爵；后力主开禧北伐，因将帅乏人功亏一篑……而广受争议，为圣上贬斥。

有人言：“高宗朝有恢复之臣，无恢复之君；孝宗朝有恢复之君，无恢复之臣；宁宗朝既无恢复之君，也无恢复之臣。”

“——是老爹？”怀风不确定。

人人都尊称一声“苏老”，她只当老爹厉害——何止精通六艺，八艺、十艺都不在话下！

他为人们所敬仰，却从不倚老卖老，叫子女歌功颂德……

即使怀风不是他亲生的……

他对她，没话说。

王瞩点头，开玩笑道：“你连你爹做过宰相都不知道？还混什么……”

“是咯，像咱们这样的……”

富贵难得不打岔，他道：“身世是命本！命薄！”

“哪天倒霉了，翻命薄就能知道还能不能活，活多久……”

酉时一过，烛火未点，天色将熄。

说话声，渐渐消失在风雪之中……

乌鸦上树，嘎嘎哑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