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悬梁自杀,先不说动机,怎么也不可能十几户人家一起自杀,而且全部在正厅自杀,可见江府的十几户人家之死,必有问题。
“谁说不蹊跷呢?”
伙计面露遗憾,轻叹道:“江府的老爷还有夫人都是好人家,人人赞誉,谁知竟是这样的结局?他们一并悬梁而死,定有蹊跷,马上有人报官,朝廷却是不曾看到异样,未曾寻到凶手。
“当时朝廷以江府十几户人家自杀结案,并且为江府上下收了尸。”
江隗听到这句话,一口水差点喷出来。
自杀?
不是,你能瞎子来看,这也不是自杀吧?
这让他很难不联想到龙山县的两位县令,果然是蛇鼠一窝……
或者说,世道如此。
为官的大人物多半都是修行者,赤霄城为官更是境界极高的修行者,倘若江府十几户人家都是凡人,莫名横死,又寻不到任何线索。对于那些不看重凡人的修行者而言,自然不必浪费时间。
判一个自杀,省时省力。
只是未免凉薄,叫人唏嘘。
“后来江府便这么怪了?”
江隗沉吟片刻,继而问了一声。
“倒也差不多……”
伙计想了想,缓缓道:“自那以后,江府里边比外面冷了许多,实在怪异,而且每每入夜之时,总能听见奇怪的哭嚎,令人心中发毛。有人报官,朝廷屡次前来,偏不见怪异,后来索性置之不理。
“直到后来,一位云游大师行至此处,或是看到江府其中的阴祟,每日总会枯坐江府门前,为江府的十几户人家诵经念佛。”
伙计说到这里,眼中显然有些敬仰。
“大师?”
江隗则是一愣,中间还有这样的怪事?
“正是,那位大师是位行脚僧,途经此处,日日会来我们茶楼喝茶,一多半时间却都会在江府的门前诵经,那位大师也是真的大师,自他到了以后,江府的怪事都消失不见了。”
伙计点头道:“当年我们都以为此事到此为止,江府的十几户人家都被那位慈悲的大师送去超度了,不料自那大师走后,怪事又出现了。”
“这……”
江隗多少有点惊讶,没想到当年还有插曲,一位行脚僧曾经路过江府?
大师慈悲为怀,日日为江府十几户人家诵经?
倒是奇了。
不是说怀疑行脚僧的能力,这世界有鬼魂,那么佛陀真有超度的本事也不稀奇。关键是根据伙计刚刚的说法,那位大师诵经之时,江府相安无事,走后却又恢复了原样。
这实在古怪。
要说那位大师真有能力,为何不完全超度了江府十几户人家的冤魂?
其中肯定还有些未知的因素。
江隗问道:“但问那位大师尊号?”
“这我记得清楚,那位大师佛号渡尘,面容白皙俊秀,比好些年轻人还俊美,倒不像是个苦行僧,不过渡尘大师出口成章,熟读佛法,而且慈悲为怀,总是会江府诵经,安抚江府的冤魂。”
伙计眼中带着尊敬之色,“也是因为渡尘大师,我们才过了几个月的安稳日子,可惜渡尘大师不能在赤霄城久留,没多久便走了。”
“所以,往后江府又恢复了原样?”
江隗啧啧称奇道:“也不知道当年发生了何事,竟会让江府上下那么多人都怨气不散,便是渡尘大师诵经都无用,实在可悲可叹。”
“是啊。”
伙计深以为然,连连点头。
他说得口干舌燥,喝了一口水,又道:“客官,小的该说的都已经说了,那间宅院当真不简单,还望客官好好想想,免得受了鬼怪迫害。”
“原来如此,有劳兄台指点了,江府凶险,在下一定慎重考虑考虑。”
“那小的下去了。”
江隗目送着伙计离开,眼中渐渐泛出一抹深思,原本还想此处茶楼应当可以问出所有事情,不想江府当年本就是一桩悬案。最重要的收获便是,知晓当年有位行脚僧曾经落脚此间。
也不知道渡尘大师与此事有没有关系。
他揉了揉太阳穴,略有头疼,光是从手中的线索分析,很难寻到真正的答案。
江府上下十几户人家为何而死,终究是个谜。
“这个江府,也是有够可怜的。”
小六年纪尚轻,此番也是才知道江府当年之事,不由感叹道:“我想他们肯定是冤死了,所以才怨气不消,就连一位大师都无法化解,小掌柜,我看你还是不要住在那儿了吧?”
“为何不住?”
江隗神态自若,轻声笑道:“当初又不是我害了江府上下十几户人家,罔论江府的冤魂这么多年都不曾出来害人,又岂会害我?”
“……”
小六一阵沉默,刚刚你不是还说会考虑么?
看这表情,哪里像是考虑了?
偏偏说得好像还有些道理!
“喝茶喝茶。”
江隗笑了笑,随意地靠在椅子上,悠然自得。
小六看江隗一副享受起来的模样,只好抱着茶杯开始喝茶,渐渐安静下来。
不多时。
沈记茶楼便走来一道熟悉的身影,正是许福龙。他领着两个伙计,扫视一周,朝着江隗这边走来,“方才在门前没有看到江老板,果然在这儿喝茶。这儿的茶不错,往后江老板可以常来。”
“有劳掌柜的跑一趟了。”
江隗一眼看见许福龙手中的房契。
许福龙将房契递了过来,压低声音:“江老板,我最后再提醒您一次,要是签好了房契,此事便不太容易反悔了,江老板可要考虑清楚。”
“多谢掌柜的好意,在下心中已有决断。”
江隗目光微闪,忽然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不过在下也有句话得告诉掌柜的,在下与别的店面不太一般,做得生意不同。”
“有何不同?”许福龙有些疑惑。
江隗贴在许福龙的耳边,小声说了骨灰堂几字。
许福龙嘴角狠狠抽搐了两下,整个人都像是僵在原地,看向江隗的眼神也瞬间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