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刀光自天边掠入林间,伴随着一声清脆铮响,灵力溃绽,草木荡伏,显露出其中少女的身形。
她一头如瀑的白发扑散在脑后,渗杂着刚刚溅出身体的鲜血,如一树踏雪红梅。
又是三道迅猛刀光劈来,她挥剑连挡,终究没抵住势头,整个人倒飞出去,撞在了身后的崖壁上。
“唉,璃儿啊,你说你这是何苦呢?”
半空中,龙涛收起家传的宝刀,缓缓向前飘落。
浮空的灵术消耗巨大,若不是为了让这蓄谋已久的突袭有个够气派的开场,他可不会升到一个足以摔残自己的高度出招。
“刚刚没伤到你吧?”龙涛一边说着,一边缓步朝云璃走去,他知晓后者的脾气,刻意压着速度,侧着脚尖。果然,剩下几十米距离时,云璃再度挥剑,一道缥缈辉光荡出,却是被龙涛抬手轰散。
“真倔。不过……我就喜欢你这样。”龙涛说着,止住脚步,欣赏了一番少女灰头土脸却仍旧令人惊艳的模样。
在他原本的设想里,挨了那么多发“荡清辉”的云璃现在早该衣不蔽体了,可不知她穿的一身是什么材质,全身上下的衣裳愣是完好无损。
没看到想看的,加上察觉到自己似乎有些猥琐,龙涛抬起目光,略过云璃,望向其身后高耸的崖壁。
“呵呵,杜灰这小子,正在你后边的山洞里闭关呢吧?居然敢在绝域内寻突破,真是狂妄啊……”
说着,他掂了掂刀柄,歪着头笑道,“你说,闭关突破这种事,怎么能在这混乱地方干呢,万一出点什么意外,比如……山洞塌方……”
话音刚落,一个脸上就写着“狗腿子”仨字的少年从龙涛身侧接道:“云璃姐,你也不想杜灰出事吧?”
崖壁前,云璃勉力稳住身形,先是探查了一番身后仍旧平缓的灵力气息,她松了口气,接着运转灵力检查了一遍自身伤势,不由得咬紧牙关。
“不行……时间还不够!”
她露出一抹苦笑,抬眼,生平第一次正视那位名叫龙涛的少年。
作为曾名动一方的云族后人,云璃这趟离家历练,见到了长辈口中的壮阔河山,用到了母亲传给她的灵兵宝具,也遇到了曾在书卷中幻想的真命天子。
却没料到,自己居然真会如书中一样,为了那鲜衣怒马的少年血染白衣。
“对嘛……”龙涛望见少女绝艳眼眸,不由得一瞬失神,“这才是好姑娘。”
他不禁长吸一口气,而就是这口气,让他嗅到了一缕莫名其妙的,不该存在于此地的香味。
…………
数百米外,一处略高于战场的山崖边上,一块将熄的火堆旁。
“……月哥,你说那哥们儿能及时出关么?”
“应该能吧,看这气息差不多了。”
“……老钓,那白发姑娘可美呢,你就没兴趣去来个英雄救美?”
“滚蛋,你看不出来人家这会儿是在‘美救英雄’么?”
“小江啊……”
“我说你们仨啊,能不能统一一下称呼?”
江钓月提着树枝扒拉开埋在炭火堆底下的黄泥团,将它拨到最后发言的刘羽膝前。说道。
“以后你们就都叫我江哥吧。”
“哎哟!”刘羽正盘腿坐着,见泥团滚来,便伸手去接,顿时被烫得龇牙咧嘴,连忙将它又拨向身旁的关飞,“那咋行,咱都奔二十了,比你大不少呢。”
“我册!”关飞伸手,也被烫一激灵,连忙运腿把泥团踢给身旁的张备,一边不忘回话,“咱哥俩差不多大,叫哥多别扭啊,还是老钓顺口。”
“江哥!”张备倒是不在乎,抽刀抵住泥团,顺着剥了起来。他年方十六,援友这道也是刚刚入行,论资排辈,他管江钓月叫师父都不过分。
“那个……小江啊。”刘羽望着逐渐剥落的干泥,漫不经心般瞥了江钓月一眼,问道,“听说你也突破三壶境了?”
“也?”江钓月一抬眉毛,从百米外的战场上移回视线,“怎么的刘哥,你终于肯从二壶境抽脚了?”
“没,不是我。”刘羽摆摆手,“是我老妹儿,你之前在武善城见过的。”
“哦,她啊。”江钓月抬头想了想,回忆起来那个面目有些模糊的,怯人的女孩儿。“挺久的事儿了吧,怎么她这个做妹妹的,反而走到你这个哥哥前面了?”
“嗨,她比我有天赋呗。”刘羽有些尴尬地笑笑,“是这样,那天小姑娘见到你之后……”
就在这时,最后一块黄泥带着蒲叶剥落,吃着灵草长大的烤雉顿时喷薄出摄人的芬香,张备不由得惊呼出声:“噫!这小味儿!”
而话一落地,张备便察觉到自己的音量似乎有些大了,他本能地望向百米外的男女,果然,他们此时已经停下了打斗,正不约而同地望向自己。
一滴冷汗从张备的额角溜了下来。
闯祸了。
“我……”张备张嘴想说点啥,脑子里却一片空白。
远处,龙涛眯起眼认清人后,心中顿时升起一股无名之火。
援友这行有个不成文的规矩,那就是完成任务后迅速离开绝域,一来是为了确保雇主的东西不出意外,二来是不影响其他“走正道”进来的修士寻机缘。
得了便宜就赶快滚,少他妈卖乖。这是谁都该懂的道理。
而眼前的几个非但悠哉悠哉地晃荡,还架起炉子吃起了烤雉,跟看戏一样旁观老子生死斗……这是什么意思?
“小虎。”龙涛冷声唤道,“那边几个,卸了手脚带过来。”
“遵命。”狗腿子原本就皱着眉,闻言攥起长枪一跺,便擦过灌木丛冲了过去。
…………
“呐,呐呐呐,看吧,叫你烤雉吃,烤出事了吧?”刘羽指着树丛中快速逼近的深绿线条,冲着关飞说道。
“不对吧刘哥,这雉虽然是我抓的,但肉是老钓烤的啊。”
“那就是你的问题。”刘羽于是顺势看向江钓月说道。
“不对吧,这肉虽然是我烤的,但地儿明明是你挑的啊。”江钓月也笑道。
“那我不管,就是你的问题,这事儿你去平了。”刘羽扭过头,补了一句,“就当展示你三壶境的实力了。”
“呵,九角级的绝域,我怎么展示壶级的实力啊?”江钓月说归说,还是拍拍大腿站了起来,“行吧,就给你露一手。”
“抱……抱歉,各位哥哥。”张备终于缓过劲儿来,连忙站起,“都是我的错,我去……”
“行了,小屁孩有你啥事儿。”刘羽按下张备,呵呵笑道,“好好看,好好学。”
小虎也在此时抵达了山崖下,但见他脚下光华一闪,一蹬,整个人便贴着崖壁向上飞蹿了近十米,力势将尽时,其又扬起长枪扎入岩壁,向下送去,左右来回,长枪轮舞间,小虎就如一只独轮翻上了这接近垂直的崖壁。
江钓月走到崖沿,仰头远眺,仿佛是个筹词的诗人。
某一瞬,他忽地横张右臂,向前一迈,眼看着就要踏空坠崖。小虎却恰在此时犹如一条跃出水面的梭鱼从崖底冲了出来,就像安排好的那样,稳稳地将自己的脖颈送到了江钓月的掌前。
不待小虎诧异,江钓月攥住他的领口,压着他一同落了下去。
龙涛吩咐完便移回了目光。这个插曲虽然令他不悦,但也不失为一个立威的好机会。待那几只人彘被扔到云璃面前,想必这小妮会吓得发抖。
他丝毫不担心小虎会失手。作为从小到大的陪侍,小虎至少有自己八成实力。而在他的印象里,援友不过是些不敢高修的懦夫,一群即使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也只敢吃人残藉的废物。
给你面子叫一声援友,不给面子呢?
龙涛不屑地哼了一声,调整了一下情绪,重新挂上微笑,开口道:“璃儿,我也不为难你,你只消与我做三月夫妻,到时是去是留,由你自己决定。”
“反正到时你也是个被玩烂的涣散货色了。”
龙涛没有说出这下半句。
他虽然不过十七八岁的年纪,却已糟蹋过不少男女。其中有自家地盘上的寻常人家,有周边城镇的大家闺秀,也有远道而来的女侠女修。
他父亲曾不止一次地告诫过他,别到处沾花惹草,省得弄出一堆孙子日后来分家。
而他也不止一次地安慰父亲,放心,儿子完事后从不留活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