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的门半掩着。
裴雨梁慢悠悠扭开保温杯,喝了口水,又慢悠悠拧上,水杯在桌上缓慢摩擦,似乎是在延长这一刻给江忘带来的压力。
他叹了口气,立马淹没在氤氲的茶香里:“你说你,考试一开始我就看你不对劲,又是看我又是打喷嚏,哪那么多小动作。“
江忘却如蒙大赦,感激涕零:“您说得太对了老师!“
裴雨梁恨铁不成钢:“我真是不明白,那个考场不是倒数第一就是倒数第二,你抄来抄去能抄出个什么来?”
江忘频频点头,拍手应和:“老师不愧是老师!“
裴雨梁:……
闹得跟他在做教学工作似的。
裴雨梁咳嗽两声,正色道:“考试这样的重要场合,最要避免的就是瓜田李下,说实话,你这个情况,判你抄袭确实有点冤枉。”
裴雨梁知道这个考场的情况,他常在字缝里给这些学生找分,避免回家挨打挨骂,对这个考场的学生了解颇深。
他说话难听点,20考场的学生就没人会,打小抄有可能,抄袭?倒数第二抄倒数第一,谁哭谁去呀!
“但是又确实扰乱考场秩序……”
裴雨梁沉吟片刻,是确确实实在替江忘考虑:“这样,我们考场有多的卷子,我去拿来,你就在这做,要是做出来你确实分比后桌高,那你的清白也就证明了。
“毕竟作弊要入档案、甚至入刑的,是非常严重的事,不能误会你。”
裴雨梁叹了口气,准备出去拿卷子。
江忘却不领情,饱含热泪,死死拉住:“带我走吧老师!”
不要再给她和金风铃独处的机会了,一而再再而三三而四的太折磨了,把机会留给男主角们吧。
监考老师仿佛在掸身上的爬虫,四肢都在闪躲:“同学你冷静!”
开玩笑,要是让别的老师看到他和一个女学生拉拉扯扯,天啊,他辛辛苦苦勤勤恳恳那么多年的心血通通泡汤。
况且上次相亲的小绵好像对他有意思,要是以后当着孩子的面,小绵发现这事,哎呀呀丢死人了。
办公室时钟9:35,裴老师离开办公室。
她倒宁可裴老师不要好心给她换成轻的处分。
总之只有高三这年,冤不冤枉的也没什么机会用上。
她比较关心她此刻的生死。
刚才对金风铃那一下回头是肾上腺素起来了,人人都说要战胜自己的恐惧但是这个恐惧如果太恐惧了事后想想也不是非要战胜不可……
金风铃没下手也不知道刚刚是她拒绝起的作用,还是裴老师注视起的作用。
如果金风铃不敢来,说明是她拒绝起的作用,她不需要做准备,不会死。
如果金风铃敢来,说明是裴老师的作用,因此她要做准备,否则会死。
不做准备可能活,做准备可能死……
办公室时钟分针走了半圈,江忘的脑子在浆糊般地胡乱运作下,还是身体先做出了行动。
金风铃身体不会来,她要考试。
来的只会是……
江忘马不停蹄地搜罗办公室里的一切抹布书本,将能关的窗关尽,能塞的缝塞满,直到办公室内没有一丝直射的光。
要不是没有口香糖,江忘准备把钥匙孔都塞了。
办公室时钟9:39。
\t离办公室距离有些远,走得快的话,12分钟应该够裴老师到考场,就算金风铃3分钟就能走完这段路,她应该还有……
江忘犹豫着掏出保温杯里的茶叶末,准备塞进钥匙孔,于是半蹲在钥匙孔前。
漆黑的瞳孔死死盯着她。
一眨不眨,像一粒将要干裂的珠子。
面皮沙沙作响,软塌塌摩挲着要将嘴唇游移上来,因脱离躯干一层层干裂剥落的皮肤网络在钥匙孔里铲下一层木屑状的薄灰。
江忘毫不留情地用茶叶末将钥匙孔塞上了。
不听,不看,谢谢。
时钟仍在走,江忘全神贯注,对办公室外的动静绝不肯错过半点。
办公室时钟9:48。
门推开了。
一道影子泻进来。
监考老师皱紧眉头:“你这是做什么?”
监考老师环顾四周,书本抹布堆得乱七八糟,批评道:“你对我不满意可以直接说,不要破坏公共财物的。”
语罢将卷子放到桌上,江忘松了口气。
江忘:“老师,我……其实有点心理障碍。”
她大抵是病了,在哪都能看到金风铃。
裴雨梁一联想江忘之前的古怪行径,顿时恍然,安慰道:“这个……没关系,先发现问题才能慢慢解决,来,把这个卷子做了,好好写,咱们身正不怕影子斜。”
江忘点点头,乖乖接过卷子,写得很流畅。
裴雨梁边收拾屋子边观察,见她竟然真会写,笑得欣慰:“你看看你看看,我就说果然是误会嘛。”
裴雨梁颇感骄傲:“我怕耽搁你写题,还小跑了。”
江忘:……
江忘认得裴老师,他是高三理尖班的班主任,一个据说课讲得很好的语文老师,常驻20考场,江忘的老熟人。
高三学生在一座单独的三层小楼里,称为致远楼。
因此裴老师的办公室在致远楼。
班级分部也很有讲究,三楼是尖子班和办公室,往下才是平行班,为的是方便好学生们上办公室找老师提问,同时不被江忘这样贪玩的在走廊上晃来晃去打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