燎原历三年。

也就是绍圣六年六月七日。

历史走到了一个岔路口，大宋朝的财政终于绷不住了，迫于无奈之下，大宋选择与江南大部分封建商私世家集团相互妥协。

双方在临安城签订了协议。

朝廷给予了江南士族一定的自治权，同时开放全国的市场商道，准许他们在任何地方行商。

与之相对的，世家必须尊大宋朝廷为正统，且为朝廷低价提供钢铁、火药、衣服还有粮食等军需战略物资，以维持战争所需。

这个协议签订之后，全天下除了李哲之外，江南士族或者士族供养的读书人，都在高歌颂德，大肆宣传天子的恩德，并称“此乃天下步入全新世界的重要一步”。

只有来自后世的李哲知道，商私主义从这一刻起，就要以势不可挡的架势，对封建统治发起猛烈的进攻了。

看着桌子上的情报，李哲干笑了两声：“果然，有些历史进程是怎么也躲不过的，商私主义还是发力了，就是不知接下来，这大宋，能不能走到君主立宪。”

时间一定会证明，随着江南商私的抬头，封建皇权的权威必然衰落，而商私的贪婪的本性，必然会驱使着他们进一步从皇帝手中索要权力。

双方权威此消彼长，等到哪一天到达了临界点，对皇权发难就成了必然。

当然，因为李哲不走商私道路，封建皇权与商私集团为了对抗自己，可能会像东汉末年孙刘联合抗曹那样，暂且先来对付自己。

如此一来，大宋皇权可能多活几年，但不管怎么说，此方时空的封建皇权在三方角逐之中，没有任何优势，完全就是版本下水道。

不过在风云激荡的大变局之中，总有些人认不清现实，妄图逆版本而行。

大燕王慕容复得知朝廷与江浙的地主集团达成协议之后，气得双手，面色铁青，手中的茶杯被他狠狠摔在地上，碎片四溅。

“可恶！这些商人竟敢与朝廷勾结，真是岂有此理！”慕容复怒喝道，他的声音在房间内回荡，震得四周的烛火都微微摇曳。

周围的侍从们吓得噤若寒蝉，大气都不敢喘一下。自从战争局势转变之后，慕容复的脾气就慢慢变得狂躁起来，时常就会处死下人，此刻若是稍有不慎，就可能引来杀身之祸。

如今还能跟慕容复说得上话的，也就他四位忠心耿耿的家将，包不同上前说道：“这些白眼狼安敢如此，想当初若不是公子起兵，他们岂能有如今的地位，而今朝廷就给了点蝇头小利，他们竟就倒戈相向，真是罪该万死！”

江南世家重新选择了站队，调转枪头对准了大燕军，让慕容复以及包不同等四位忠心的家臣怒火攻心，恨不得全部屠了。

只可惜，现在的世道变了，七年前在江湖上，“姑苏慕容家”的名头或许还有点用，但是现在，渐渐成了一个笑话了。

其实就连苏州周边的世家，对慕容复的命令日渐敷衍，开始听调不听宣，少了他们的积极支援，大燕军很快就在战场上接连失利。

而此消彼长之下，慕容复的势力地盘从整个江南，慢慢朝他的大本营姑苏城收缩。

在这个期间，江南世家多次明里暗里劝过慕容复，意思是只要慕容复放弃“大燕王”的名号，放弃复大燕国那虚无缥缈的幻想，积极与江南世家站在一起，那么还能走出不一样的道路。

以慕容氏现在的实力，背靠着姑苏城的富饶，有人有钱有枪还有武学，十年之内必成天下仅有的显赫世家。

奈何慕容复复国之心不可动摇，任何人都劝说无果，那其他人也只能先将他排挤出去，自己玩了。

毕竟现在江南的世家商贾在资本的原始野蛮扩张之中，短短一两年就赚到了以前家中的下人佃农种十年地也赚不来的利润，如此前所未有的甜头，早就激发了他们商私的逐利本性。

为了追求更大的利润，他们只会想方设法地扩张。

慕容复的复国诉求，与江南商私集团，并不一致。

而今临安城协议代表着他们不仅不用担心朝廷将自己当成逆贼，同时还能向外扩张，这对于他们而言，前方已经大道坦途。

唯一的内部阻碍，就只是冥顽不灵的慕容复了。

燎原历三年八月一日。

大燕国在外所有臣子全部倒戈，慕容复紧急将仅剩的所有力量全部收缩于姑苏城。

“哈哈哈，我看那慕容复就是脑子坏了，那大燕一个区区消亡数百年的小道统，竟然妄图在我大宋朝死灰复燃，简直就是不知天高地厚。”

朝廷的一位将军欣喜若狂，觉得能就此一举歼灭慕容复，镇压江南叛乱。

他兴奋地对身边的一个身姿挺拔，面容冷峻的年轻人拱手说道：“方将军，此番能将慕容逆贼逼至绝境，多亏将军深明大义，为了朝廷卧薪尝胆，如今慕容逆贼龟缩于姑苏城，你我不如趁热打铁，直捣黄龙，彻底将慕容贼子捉拿归案！”

这年轻人赫然就是方腊，他听完朝廷将领的话后，面无表情地摇头说道：“慕容复此人自然是要镇杀，只是他毕竟叱咤江南多年，这姑苏城乃他慕容氏的老巢，整座城被他用无数火器打造得固若金汤，强攻绝非易事，我等只能说尽力而为。”

方腊说完之后，朝廷的人脸色便有些不自然，若方腊也是朝廷的人，他们必参方腊一本，告方腊一个办事不力之罪。

只是现在，方腊代表的是江南世家地主集团，他们也只能笑脸相迎。

其实这个时候，江南的世家联军都对剿灭慕容复没有太多的积极性了。

这一方面是慕容复在发现时局不对之后，便将所有力量聚在了姑苏城，要打下姑苏城确实要付出不小代价。

另一方面，是江南世家集团之所以能有资本朝廷谈判，说白就是因为天下大乱，朝廷把握不住了，被逼无奈才妥协的。

而慕容复就是大乱之一。

因此，慕容复不能太强，太强就会挡商私的道路；也不能直接死了，死了江南道就没有了威胁，朝廷也就不会对世家怀柔了。

半死不活的活着最好。

此乃养寇自重！

……

同年九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