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跪下，给二老磕头，并学着书里说道：“儿子不孝，以后不能给二老尽孝了。然则儿此去，上则报国家，全了忠孝之名。下则沙场建功，出人头地，此大丈夫所为，亦儿所愿也。虽马革裹尸，纵死无悔，母亲勿念。”少年一去不返。

十五从军征，一去十五年。

再归来，已是物是人非，少年已不再是当初的那个少年，断臂残躯，得了些许赏赐，独自而还。再到家时，只见茅屋残破，空无一人，才知道父母兄弟俱已不在。原来，有一年大旱，不知是饿死了，还是病死了。

少年给自己取名一个‘离’字，楚离，常人只以为离是离别，离散之意。只有老楚自己心里清楚，当兵时，曾听人说古代有个叫要离的狠人，他不惜杀妻儿，断臂残身，也要换得一朝出人头地，光大门楣的机会。老楚觉得自己与要离很像，老楚坚信，终有一日，自己也能出人头地，光大门楣。

老楚三十多岁，娶了邻村的寡妇为妻，生下一子叫大郎。不久，寡妇病死，老楚一个人把大郎拉扯大，对大郎寄予厚望，希望子承父业，从小就教育大郎将来要出人头地，建功立业。

大郎十八岁，老楚给他说了一门亲事，姑娘姓陈，叫四娘，家住陈家村，听人说四娘不仅生得容貌出众，而且有贵人之相，宜室宜家，还能旺夫。老楚本不信命，但还是花了大价钱，亲自上门求娶，促成了这门亲事。

四娘嫁给大郎后，不久便有了身孕，然而，还没等到孩子出生的那一天，老楚便让大郎去从军，大郎本不愿从军，周围的人也纷纷劝老楚，说：“如今四娘才有了身孕，大郎又是独子，不过是交些钱财，免了兵役才好。”

在楚国，征兵频繁，若家中独子者，则可以通过缴纳一定的钱财，免除兵役。非独子者，每户必须至少出一人服兵役，以确保兵力的充足。至于富贵之家，则是缴纳更多的金钱，并雇佣他人代为服役。

老楚也不是非要大郎去从军不可，只说什么大丈夫自当建功立业，岂能一辈子无所作为...还说自己当兵时又如何如何了得。

大郎心中涌起一股热血，想到家中添丁添口，又少了能干活的老黄牛，为了生计，于是毅然从军而去。

......

自从大郎死后，老楚便成了村中人茶余饭后的谈资，都说他是‘心比天高，命比纸薄’到头来，误人误己一场空。

老楚不甘心，为什么有人生来富贵，一辈子都能锦衣玉食。有人却是衣不避寒，饥不饱食，终日劳作却是始终过着朝不保夕的日子。

都说时也，命也，是天命已定？还是自己无能为力？

老楚不知道，该如何做才对？只记得小时候，家里没有饭吃，自己和大哥二哥争抢，母亲时常将自己的那份分给自己。到了晚上，母亲翻来覆去睡不着，二哥告诉他，“娘这是饿的，所以才睡不着...”

昏暗的房间里，老人独自躺在床上，往事如历历在目，房间里充斥着长久以来浓烈的草药味，而此时，他身上再也感受不到寒冷，喃喃自语，“原来这一生，至始至终，自己什么也做不了，什么也改变不了。”这一刻，老人眼角生泪，缓缓闭上了双眼。

突然，又睁开了双眼，眼前一片模糊，仿佛有个身影在前面，用尽力气道：“四娘！若是毅儿将来有了出息，不要忘了到我坟前祭祀的时候告诉我一声！一声就好！”

老楚终是闭了眼，带着不甘和悔恨，只是‘出人头地，光大门楣’这八个字到死也没能放下。

翌日清晨，四娘像往常一样，天刚蒙蒙亮就起身。她轻手轻脚地生火，为老楚煎着那锅日复一日的药。当她轻轻推开那扇破旧的木门，步入屋内时，却愕然发现老人已经安详地离世。一阵寒风吹入，四娘发现一旁的窗户大开着，老人的身上也没有盖上被子。四娘凝视着这一幕，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悲痛，她瞬间明白了一切。

累土为坟，草席裹身，四娘听从老人生前遗愿，没有立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