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彩云出门的时候,月亮被一大片乌云遮盖,四周暗黢黢的,看不见人影,村里的路灯闪着微弱的光,在几十米开外,自然也是看不清的。
陈彩云一手拿着女儿为了让她起夜方便专门买的手电筒,一手提着塑料袋,推开门后,又轻轻关上了门。门上的防蚊纱刮蹭到塑料袋,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屋檐下的大白狗随即呜咽了一声。陈彩云一惊,细瞧那白狗只是伸舌头舔了舔嘴巴,呼噜了两声仍是睡去,没有被惊醒,这才放下心来,打着手电筒最低档的灯光,悄悄离开了院子。
彩云他们家是村里最末的一家,屋外向西北角走不过两百米便是森林,往日森林入口处是架着告示请勿进入的,兴许是节日的缘故,今天并不见那告示。陈彩云走进森林,穿过黑暗逼仄的小道,虽然调亮的手电筒灯光为她劈开了一条道,但是光仍然被吞没进了周遭的黑暗。四周静得出奇,连虫声都听不见半点。
陈彩云走到一片略空旷的地方,轻车熟路地摸着半黑停下了脚步,这里有一个小土堆,土堆前插着削了很尖的无名木牌,上面挂着一根系着一粒小金豆子的红绳。陈彩云弯下腰,用火折子燃烧了地上堆好的干草,然后从塑料袋里倒出一大堆东西——那是元宝,还有一些扎好的纸人纸马、冬天的衣物。
火苗蹭得起高,陈彩云对着摇曳的火苗,半眯着眼睛低着头,双手合十,开始小心地念念有词。“天地相连,阴阳相生,黄泉有觉,来取来用,切莫烦忧,勿伤勿执,若有心愿,请君入梦……”森林并没有起风,周围的树仍旧是静静地立着,但是烧火的地方却平白无故形成了一个小旋风,挟着纸灰往天上飘去。
陈彩云愣了一下,然后用柔和的声音说:“辉儿,已经过了六十四年了,我想你也应该解了气了,他们已经付出了代价,我想你能不能……”林子陡然刮起风,周遭的树干突然剧烈地摇晃起来,火光越来越大,树影婆娑,枝叶摩挲出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沙哑的呢喃和不满的控诉。陈彩云哽咽着,摇了摇头,对着树林的天空几乎是渴求似地说道:“你别生气,但是我们孩子们是无辜的,你这样对他们是不公平的,他们也没做错啥……”
话音刚落,陈彩云身后的大树上掉下一根粗壮的树枝,陈彩云躲了起来,但是树枝落在火堆里面,溅起来的火星子烫到了陈彩云的睡裤,烫出了一个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