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肇府。
堂屋前已经搭好了青庐,竹木为骨,青布为幔。
这是北魏的风俗。
青庐交拜。
汉人风俗是在原有居室内举行交拜礼,无需临时搭建帐篷,而胡人有着‘随逐水草、庐仗为屋’的生活习惯,两相结合,就有了这种奇特的婚俗。
娄昭君缓缓走下婚车,在两个盛装侍女的扶持下,绣鞋儿轻轻踏上了红毡,手持羽扇遮住颜面,极力控制着自己不发出杠铃般的笑容。
今夜,不知道多少闺中少女,深宅少妇哭晕在床榻,而她则会摘下高欢这个北魏最闪亮的一颗明珠!
欧吼吼!
颤抖吧贺六浑!
娄昭君心中高歌狂喜,但却很是乖巧的迈火盆,跨马鞍,跨米袋,沿着颗粒饱满的五谷铺就的道路,一点点走入简约但陈设豪奢的草庐之中。
高肇坐在正中,笑的合不拢嘴。
他已经听说了高欢对元恪的献策。
对于依附皇权的外戚而言,皇权越强,自己就能从中获取更多好处,这种好处远不是金银所能媲美!
“一拜!”
司仪一声令下。
在两个盛装仕女的示意下,娄昭君摸索着双手叠放到面前毯上,腰肢深深地弯下去,白皙明净的额头轻轻地触到了指尖。
当她缓而优雅地直起腰肢时,眼角余光看到了那拜下去的乌冠,以及那惊鸿一瞥却让人永生难忘的帅脸。
不知怎的,她的心忽然悸动了一下,一种难言的滋味蓦然浮上心头。
“二拜!”
……
很快,交拜结束。
一把系了红绸的剪刀送到新郎高欢面前,他整理出一缕头发,‘咔嚓’一剪,将那缕剪下的头发和剪刀放到了红绸托盘上,托盘接着又送到了娄昭君面前,又是‘咔嚓’一声,一缕青丝应声而落。
娄昭君望着托盘中那绺青丝,好像自己生命中很重要的一部分也被剪断了。
人常说,婚姻于女人而言,等同于又一次新生。
那么这结发之礼,大概就如同初生儿剪断脐带的感觉了。
娄昭君心内有些空空的。
她就这么静静看着,看着自己的长发和高欢的长发灵巧的用红线捆在一起,放入绣着吉祥图样的锦囊,突然有些想哭。
“执子之手!”
司仪的声音依旧高亢而昂扬。
高欢的手牵住了娄昭君垂在身侧的小手,柔若无骨,只是微微有些颤抖。
“后悔了?”
“才没有!”
“那你抖什么?”
“我身上的首饰和衣服加起来几十斤重,你穿你也抖!”
高欢哑然。
两人之间的交头接耳,惹得观礼的宾客纷纷侧目,于是笑声顿时溢满了青庐。
“执子之手,与子共箸;执子之手,与子共食;执子之手,与子同归;执子之手,与子同眠;执子之手,与子相悦;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执子之手,夫复何求……”
在司仪的引导下,两个人异口同声地背起了筹备婚礼时早就背熟了的执手诗。
一开始,高欢的声音总是快了一点,娄昭君的声音也透露着疲惫和不耐烦,但是念到后来,二人的声音竟然有了一种莫名的和谐。
就有一种夫唱妇随的感觉。
角落里。
一个跟随家人前来贺礼的美貌少妇,眼神中不经意闪过几分酸涩和苦楚,擦擦眼角,轻声说道:“陆郎,我们回去吧……”
被称为‘陆郎’的男子横眉冷目:“怎么,高郎成婚了,新妇不是你,受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