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梓杰他们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林牧在说些什么,直到他们顺着林牧手指的方向看去,看到了垃圾桶上缠着的两圈绳子。沉默片刻后,李工情绪激动地抓住黄梓杰的衣领,紧接着就是一阵口水横飞。
“你妈的黄梓杰,合着老子这几天都在死亡边缘来回横跳啊?!叫你把绳子绑好,你就这样绑的?”
“不不不不是我啊!”黄子杰有些呼吸困难,掰扯着李工的手,“我当时不是肚子痛跑到旁边去喷射了吗,这活我交给李大雕干了啊!”
李大雕憨笑着挠挠头,“是啊,我绑得可结实了,嘿嘿。”
李工原本也想去揪他衣领的,但他看了看黄梓杰的手,想到了这家伙大得吓人的力气,也就只好作罢。也就是他们运气好,垃圾桶里的满满当当的垃圾充当了配重,不然他们早就该在爬到一半时被垃圾桶来个暴扣,在恶臭与漆黑的包围下坠落在地死翘翘了。重新将绳索绑好以后,几人来到了故障的灯旁边。
黄梓杰说楼顶前段时间在晚上有街舞表演,这灯就是当时用作照明的。可惜灾变发生得太突然,人们四处逃窜,现场是一片狼藉,舞台被踏破了、音响被撞翻了,还能用的灯也就剩下了这一盏,可惜现在也坏了。
灯盖刚打开,一股浑浊的水流就从中漏了出来,滴在了李工的鞋上。他嫌弃地甩甩脚,把灯泡拧下来看了看,“啧,果然是下雨进水了。也不知道换个灯泡有没有用……”
趁着李工换灯泡的功夫,林牧在附近转了转,他平日里上来的次数并不多,因为楼顶总是挤满了人,有时他实在是想逃离人群,所以宁愿多加几个小时的班,直到整座商场都快要关门了他再上到天台花园来休息片刻,那时这里除他以外就再也没人了,是短暂属于他的城市中的牧场。
他会坐在儿童玩的塑料滑梯上眺望空中的明月,将繁华城市的万家灯火抛却脑后,任由微凉的晚风吹散他身上的油烟气味。仰着头一直看天的话会有一种诡异的失重感,于是他就在滑梯里躺下了,仿佛被抱在爱人的怀里,一起数着天上的星星。可是城市的云太厚重,看不到星星,有时连月亮都没有,只有云层后散发出的朦胧光晕。林牧喜欢在月光下、在晚风中虚构一个爱人,虚构她的出生和死亡,先描绘出她这一生的前因后果,又像填空题一样慢慢填充她的童年、青年,再一条条填充她眼角的皱纹,然后惊奇却不惊讶地发现,他拼凑出了一张熟悉又有点陌生的面孔。每每到此,他都会陷入恍惚,他们其实现在还是有联系的,两个人在世界的两端,眺望着同一轮月亮。她应该还会看月亮吧?
其实林牧很多时候都在想,如果她在自己身边就好了。想到现在,又再忆起过去,忆起自己的高中时光,他问自己,如果当时开了口,是不是一切都会不一样。他在无数个孤独的夜里询问晚风,他曾经是不是有机会可以活得很幸福的?孤独啊,寂寞啊,林牧一直觉得这是两个不同的词汇,孤独形容独身一人,寂寞用来形容心里状态,形容一种情绪。他是孤独的不假,也总告诉自己要享受寂寞,但望着那轮明月的时候,他确实是感觉自己孤独又寂寞。
从思绪中抽离,林牧来到了天台边缘。这座喧闹的城市自建立起的第一天便终日喧嚣,从来没有过如此寂寥的时刻。是的,这座城市正在——或者说是已经——死去,但是文明不死,建立起它的人类一定会存活下去的。这座城市有朝一日,又会回到往日的繁荣盛况。
但林牧却有点贪恋它这死气沉沉的模样了。和刘心雨走在寂静的城市中,因为害怕声音过大吸引到丧尸,两个人紧贴在一起小声说着悄悄话,那种感觉还挺不错。说起来,那个叫“小楚哥哥”的家伙还真是个混账王八蛋,刘心雨这么好的女孩子,他竟然做出那种畜生行径。如果他是那狗屁小楚哥哥,肯定是会保护好刘心雨,不舍得让她受到一点伤害的,林牧心想。他突然有点后悔了,这里的风景还不错,应该叫刘心雨来看看的。她见到这里的景象又会说些什么呢?估计会唱首歌吧?她声音很甜,唱歌也挺好听,估计会唱一首《小情歌》。
“你知道,就算大雨让整座城市颠倒,我会给你怀抱……”
林牧哼着歌,溜达回了李大雕几人身边。灯泡已经换上,李工还在调整些什么,黄梓杰不知道跑去哪里小便了,林牧问:“李大雕,我叫你大雕可以吧?这个灯是怎么发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