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心乱得很,传什么的都有。先停了,等大小姐这边事了再说。龚彪恐怕……”
雷百川捏着眉心:“矿上停几天就停几天吧。人手先收回来,留几个人看着就行。一切都准备好了?”
“老爷放心。”老管家跟了雷百川二十年,知道他问的是比武招亲的筹备,顿了顿又补了一句,“有句话,老奴不知该不该讲。”
“不知该不该,就是不该。甚至你这一问,本就不该。”
雷百川站起身,叹口气:“你跟了我二十年,从来是不提问只回答,是因为她是你看着长大的,不忍心吗?”
老管家低下头:“老奴是不忍心,小姐她……老爷,真没别的办法了吗?”
雷百川压抑着怒意,低声咆哮:“要是有别的办法,我会舍得自己的女儿?韦诩仁答应我,事成之后,赐我蒂种武学。我若蒂种成功,平添三十年寿命,这雷家还可以再辉煌三十年。
“女儿没了,我可以再生;我要是没了,还有什么雷家?我生她养她十九年,享尽荣华富贵,现在该是她为这个家做点事的时候了。”
“老奴全是为了老爷着想,老爷,这是一条不归路啊……”
“难道我现在就能回头了吗?你去问问韦诩仁,我现在收手,他会不会放过雷家?放过莎儿?”雷百川面容冷硬,重新坐回太师椅中,“好好准备,明天,白日里比武招亲,晚上就要洞房!”
老管家满脸苦意:“老爷,漏洞太多,哪有招了婿当晚就入洞房的道理?将来若是缉事府查问起来……”
雷百川露出几分江湖大豪的气势,狠声道:“这事到不了缉事府手中。给县衙送一封银子过去,再压些日子。年景不好,逃荒跑了一两百人算什么大事!等我蒂种成功,这依云县自然没人再敢跟我造次。”
-----------------
今日的依云县醒得比往常更早一些。
天未亮透,喧闹的锣鼓声就开始鸣响,被吵醒的小童,打着呵欠,推开窗子往街上张望,直到被身后的妇人提着耳朵拽回来,才不情不愿地开始穿衣洗脸。
孩子的情绪总是一阵一阵的,等洗刷完毕,早已是一副满怀期待的模样,早饭也不吃,堆起自认最可爱的笑脸,从母亲那里讨几枚铜钱,兴高采烈地冲进屋外热闹的街市。
对于这样一座普通的小县城来说,雷府的比武招亲是几年难遇的盛事,更比年集还要热闹。
不仅是有志于争一把雷府快婿的江湖人士,光左近几县来看热闹的人群就把不算宽敞的街面挤得水泄不通。
摊贩们更是机灵,不到寅时就出摊抢占府外大街上有利的位置。
做糖人的、卖花布的、卖木雕小玩意的,还有那林林总总的各色小吃,一个个摊子犬牙交错,好不热闹。
小童有些眼热糖人摊上那些花花绿绿的漂亮糖人,不过摸摸咕咕叫的肚子,决定还是先去吃一碗他最馋的小面。
滚沸的汤锅里冒着氤氲的水汽,牛骨熬出的高汤浇在面条上,擓一勺猪油,洒一把葱花,再添上两片酸萝卜,这就是小童心目中的至高美味了。
小童小手稚嫩不经烫,比不得摊主那双无情铁手,滚烫的面碗试了两次都接不过来,烫得小手直摸耳垂。
一只白皙修长的手从旁伸来,帮小童接住面碗,吹了吹汤面上浮着的一层热气,稍稍凉了些,才递给小童。
小童仰头接过面碗,只觉得眼前的大哥哥好看得发亮,晨曦为他青色的锦袍镀上一层金光,一时竟看呆了。
李穆温和地笑笑,把碗往前递递:“喏。”
小童有些不好意思地接了面碗,羞赧地笑笑,又被诱人的香气勾住,赶紧搅匀猪油,把头埋进碗里。
“哥,我还想吃……”袁烨舔着碗底,无辜地望着李穆。
嘭!嘭嘭!
烟花声响,锣鼓齐鸣,雷家的比武招亲揭开了依云这场大戏的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