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回家。”占福从地上提起被包起来的衣服，弟弟已经扛起锄头，准备前走了。

忽然，占福好像想到了什么：“胜，把你衣服脱了。”

“哦。”占胜立住，开始脱自己的汗衫。

占福则是瞧了瞧周围，跑到田埂处薅了一把野菜苗苗，让占胜用衣服包起来。

“大哥心真细。”占胜由衷佩服，照他自己不一定能想到这一点。

两人扛着锄头，手里攥着自己的汗衫，往回家的路上走，一如往常，不急不快。

这田间道路视野开阔，一眼望去数里外的田地都可揽入眼中。再远处便是连绵山坡，山坡后面是一座山的剪影。那座山唤作迎仙山，山下有一座占地广大的拜仙庙。林家村与这拜仙庙中间还隔着四个村。

每至拜仙节，十六岁以上的成年男人都需要前往最近的拜仙庙，祈祷仙人赐予保佑，赐予风调雨顺。

沿着这道路往前走上不久，眼前便出现一个林道，这是路两旁种着的几棵老树，树叶每日都将道路遮蔽的阴凉爽快。白天时候，阳光透过层叠树叶掉在地上，像是片片金片。而现在日已近沉，林道中倒是比外边昏暗许多。

进入林道，两侧已有人家的土墙土院，彼此之间有些小路连通。如果再直走，就能看到迎面一个满是绿藻的池塘。

道路在这里分岔，左边经过林奉朝一家的高宅大院，也是林家主家祖宅。右边拐岔是刽子手林奉廷给三兄弟留下的一户大院。

托林奉廷的福，大院四间正房，五间偏房。还算阔气。

两家隔塘相望，与祖宅相比，林家三兄弟的大院显得寒碜不少。

林奉廷与林奉朝同为奉字辈，但是两人地位相差不少。

林奉朝和他一姐二兄，都是正室所生。林奉廷则是小妾生的，打小就被林家嫡系各种瞧不起。

林奉廷受了十几年侮辱，跑了出去，在外边机缘巧合拜了朝廷的刽子手为师，从此走上砍头割肉的一生。期间骑着高头大马回来一次，拿出钱来正对着祖宅盖了这栋楼，在乡里又娶了个妻子，生下三兄弟。

林奉朝当时在这旁边县城做知县，迎接王城刽子手的时候可谓是点头哈腰，也是让林奉廷狠狠出了一口恶气。然后他便心满意足地回到了千里之外的朝廷。

谁知在这之后，日子就开始发生变故。

首先是三兄弟取名，明明是展字辈，但林奉朝不许，因此只能写作占。这代表着三兄弟已经不受主家承认。排字不对，族谱无名。

五年之后，三兄弟的母亲在集市上被人凌辱，告到衙门，林奉朝一板子拍下来，打了这无辜女人六十大板，回家没多久就一命呜呼。

当时林家三兄弟的年龄尚小，占胜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占福却是拎着把柴刀就要出门，被占知抱住不让出。最后拦不住，占知便也拿了把柴刀跟在后边。

两人趁着月夜，沿着林奉朝的宅子逛了一圈，发现一堆家丁仆人，没有空缺供他俩进去杀人。于是只好作罢。占福心中有气，回来路上遇到村里最为雄壮的一条疯狗，将它抹了脖子。占知身子灵巧，爬到祖宅前的千年大树上，将狗尸给吊在上边。

白日众人发现的时候，害怕冒犯树神，无人敢爬这棵老树。日头正高，没多久狗肉生蛆，爬满整个老树。

林奉朝当时只有一个儿子，也就是林展大，在那之后又生了五个，三个都是痴呆。

之后的数年，三兄弟靠着爹留下的一点钱财得以度日，大院逐渐破落，直到林奉廷回来才好转一些。

林奉廷人老力微，还有一些若有若无的话语权。直到他死去，三兄弟将他和母亲埋在了一起，两个小坟头合成一个大坟头，与林家祖坟密密麻麻的坟头，隔着一块田地相望。

此时林占福和林占胜已经走到了池塘的分岔处，远远看见在暗暗的天色下，林家祖宅门前，沿着湖岸搭起了一排棚子，里边都燃火架起大锅，在炖着些什么。

这时候一个小孩快步向那里跑着，被林占福拦住了问。

小孩不耐烦地说：“林鸿卓进了仙门，他爹请来城里聚兴德掌红案的大厨做饭请全村吃，没请你们啊？别拦我，去晚没得吃了。”说着挣脱了林占福的手就飞快跑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