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三部 承古益丰堂:第十三章(1 / 2)时事首页

三个月以后,都五黄六月天了,那一片片一眼望不到边际的黄橙橙的油菜花早已经开败,连油菜籽都已经收割了,稻谷都已经出浆,成都平原阳光灿烂,蓝天白云,满地皆绿油油的,稻谷、包谷、林盘、树木,以及河边、路边、水沟边的荒草,无不郁郁葱葱,那般肥绿,翠得胀眼。

河沟、池塘边的丝茅草生得蓬勃,有两三尺高,如利剑一般的叶子还长着镰齿,放牛的人骑在水牛背上,那赤裸的胳膊、小腿倘若被丝茅叶子割了,一拉就是一条血印子,冒出细微的血珠,再遭汗水一腌,钻心地疼。水牛却极喜吃这草,水牛卷起舌头一口口把这草卷进嘴巴,咕哧咕哧不慌不忙咀嚼着,吃得香甜,不晓得那锋利的镰齿何以就割不着软软的牛舌头?

马帮再去打箭炉,才把古守馨接出来。为了不让七奶奶经过瓦斯沟时,看到那个场面,记忆起当时的场景,人再狂躁起来,他们按照于得利于掌柜的吩咐,给七奶奶灌了一碗汤药,让她昏睡了一整天。

古守义送七妹子回白鹤林。

又添了三个老妈子,三个丫鬟,照顾七妹子和三娘。

事情也太巧,都好多年没有闹过蛮匪了,偏偏七妹子去打箭炉,咋个就遇到蛮匪了呢?他们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江亲家那边着人打探了,绝对不是袍哥码头上的弟兄伙做的局。袍哥码头跟那边头人吗还有些关系,跟蛮匪却是素无瓜葛的,不好打听。

于得利禀报说,着人四处打探,终不得要领,但是,有话传说,倒好像跟哪个县骡马队的犯人,有些干系。守义心里一紧,他曾经听爹爹摆闲龙门阵说起过,唐家少爷生出来的时候,唐家太太奶下不来,请了个骡马队的婆娘来做奶妈。有这个事情。莫非,是唐家着人设下的局?唐家为了出一口恶气,竟下如此毒手?难不成他唐家跟西康省的蛮匪还有瓜葛?也说不定。再说,那些人究竟是不是蛮匪,也不一定阿。可是,这件事情,唐家又是咋个晓得的呢?风声这么快就透露过去了?哪个狗日的嘴巴这门快?莫非我古家,有唐家人的眼线?想想这个事情也就“承古益丰堂”这几个人晓得,连江亲家那边,原来说事先带封信过去,说一说七妹子要随马帮进打箭炉,也好喊马帮队伍做一些相应的铺排,后来就是考虑到这件事情晓得的人越少越好,才打消了带信的念头,还担心日后江家晓得了,会落埋怨哩,怪你家有女眷随马帮走,事先都不说一声,说了吗咋个也要安排个丫鬟、老妈子跟随侍候着阿,你管他忌讳不忌讳,马帮的事情,毕竟东家说了着数。那吗,“承古益丰堂”这边,会是哪一个呢?下面几个下人是不可能的,他们或许晓得七奶奶是遭人家下了聘书的,但不晓得是跟哪一家联姻,他们根本就不晓得啥子唐家不唐家,咋个可能去通风报信?也只有于掌柜……这就难说了,那于得利在打箭炉经营多年,人家做得好生生的,你突然派七奶奶七姑爷去接管,他心头不安逸也是人之常情,这还算轻巧的,万一他有贪污,怕露马脚,勾结蛮匪,下此毒手,也不是不可能。哎呀,这你也不好胡思乱想,人家于家几辈子帮古家襄理药坊,从来都是克勤克俭、兢兢业业,到于得利这一辈,咋个就会贪污你了呢?这么多年的往来账目,无论银钱还是货物,还是房、地、牲畜,人家都清清爽爽,凡事都有一本明白账的呀,人家咋个就怕露马脚了呢?你还不能着人去查,万一查不出来啥子,倒寒了人家的心。暗中查,也不可以,没有不透风的墙。这事,就算是人家设的套,你也只好哑巴吃黄连有苦也说不得喽。唉唉!我这个苦命的七妹子唻!我这个苦命的三娘唻!

古守义想着想着,就眼泪汪汪。

倏忽,心中一个念头猛然升起:娃娃呢?七妹肚子里头的娃娃呢?

从三月间她们两娘母到龙潭寺来说七妹怀孕,到六月间接七妹从打箭炉转来,至今四个月有余,那七妹的肚子咋个不见大?哎呀,你也没有给七妹好生把个脉,那天光看七妹气色不大好,原本是要给她把脉的,后来三娘故意支走七妹,说了七妹怀孕的话,那么,下意识里认为这之前七妹气色不好的缘故就是有孕嘛。乍一听说七妹怀孕,守义心中如五雷轰顶,似晴天霹雳,适才要给七妹把脉的念头便抛到爪哇国去了。七妹子究竟有没有怀孕,也就是听她们说,你既然没有把脉,现在想来,这件事情你就没有拿准。这是要命的疏忽!

次日,古守义起个大早,赶紧坐轿子去白鹤林。给七妹子把了脉。把来把去,七妹子根本就没有怀孕!所谓七妹子怀孕,根本就是一场骗局。

老天爷啊,是哪个,设计出这门一个骗局?不是七妹子,还会是哪个?她骗了我们!她肯定是怕我们不同意她跟罗家烈的婚事,便谎称自己怀孕,她想,我都把生米煮成熟饭了,你们还能啷个呢。

古守义跟三娘说七妹子根本就没有怀孕,三娘听了嗯嗯呀呀的。守义拿不稳,三娘到底听懂没听懂我在跟她说啥子。罗家烈死了,七妹子疯了,三娘的头发全白了。其实三娘年纪并不大,她还不到四十岁。三娘似乎也有些疯疯癫癫的了,至少她脑壳是晕乎乎的,整天都云山雾罩,丢三落四,人,不灵醒了。你看,我给她说七妹没有怀孕,她就只嗯嗯呀呀,她这门冷漠,正常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