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你的相遇是在那年秋天。高考后补录到省内的211大学,在学生处办入学手续的时候,看见一个高大的背影排在前面,老师问名字、院系,听见你低沉而沙哑的声音说道:“新闻系,凌溪尘。凌晨的凌,溪流的溪,尘埃的尘。”
真好听的名字啊,我在心里默默感慨。你办好手续和我擦肩而过,我的脸正对着你的肩膀,根本来不及看清你的脸。老师头也不抬地问:“名字、院系。”我大声回答:“新闻系,宋如意。宋朝的宋,如意吉祥的如意。”老师抬眼看着我笑了,“这名字好,太吉祥了。”我心里想着,吉祥是够吉祥,土也是真土。从小到大因为这个名字不知生过多少次气,被调皮的男生喊来喊去不说,还经常有人追着唱:“送给你一个吉祥,送给你一个如意……”因为名字是奶奶起的,小时候回家我气鼓鼓地找奶奶算帐,质问她为什么起这么傻的名字,奶奶笑着说:“姓宋不好起名字啊,送来送去总得送点好的吧,如意这两个字大家都喜欢,所以我大孙女以后到哪都受欢迎。”我气结于心却无能为力,只能偷偷给自己起了n个名,幻想着在满18岁的未来可以去派出所改名字。
而到了18岁的时候,我已经坦然接受了这个名字。奶奶早已经离开,她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三个孙子一个孙女,但她走的时候却把毕生所有的积蓄全部给了我,她让我努力学习考上好大学,以后好好的生活。想到这,我下意识地摸着脖子上她留给我的写有“如意”二字的小银锁,眼泪几乎要掉下来。我马上仰起头,大步向老师指引的班级方向走去。
刚到班级门口,一个热情的女生就跑过来说:“你也是新来的吧,我是简子单,你叫我简单就行。”我笑着和她介绍自己,她把我带到班级后边的一个空位置说,“坐这里吧,书我已经帮你放桌子里了!”我坐下整理教材,虽然不近视,我却戴着一副大大的黑框眼镜,想让自己看起来成熟一些。透过反光的镜片,感觉旁边有目光在看向我,我转过头,你的脸在阳光下闪烁着光芒,你笑着伸出手说:“你好,宋吉祥,刚才报到时看见你了,我是凌微尘。”我一时语滞,看在你一张帅脸的份上,咬牙切齿地伸出几根手指:“你好,宋如意。不是吉祥。”
过去的这些年,这个场景如同电影般无数次在脑海中闪现。你满脸通红的样子仿若就在昨天。你低下眼帘似乎想隐藏尴尬,长长的睫毛忽闪了一下,笑意却不听话地更浓了一些,手也又更加用力地握了一下我的手:“你好,宋如意,不是吉祥。”我从来没见过男孩子有这么长的睫毛,也没遇见过这么高大帅气且眼神干净清爽的男生。顿感老天待我不薄,于是愉快地用更大的力气反握着他的手:“幸会,幸会。”你非常开心的笑起来,顺势坐到了我旁边的位置。
我们来晚了将近一个月,第一天的课听得是云里雾里。尤其是下午的课,老师讲得令人昏昏欲睡,我努力挣扎着睁大双眼,奈何瞌睡来得太猛烈,醒来时发现眼镜胡乱掉在书桌上,周围静得仿佛就我一个人。真是太社死了,我急忙整理一下自己,却突然看见你正好笑地望着我,柔声说道:“睡醒啦。”我揉揉眼睛说:“这个位置真不错,光照充沛,比我高中时睡眠质量好的不要太多。”你哈哈大笑,拆穿我说:“不近视还特意戴这么一副大眼镜,装成熟啊。”我也哈哈大笑起来,居然没有一丝尴尬,好像是认识了很多年的老朋友一样自然。
后来你无数次问过我,是不是如同你对我一见钟情一样,在相识的那天就心动不已。我仔细想过很多次其实并没有。当时只是觉得,因为有你,好像大学生活应该会挺美好。
真的,从没想过我们这么明媚的初识,命运安排的却是如此颠沛流离的剧本。很多年后,我看你微博转发了这样一段话:永远不要在十八九岁的时候爱上一个人,因为他(她)将是你得不到,又忘不掉的那个人……你黯然写着:每个人都是逍遥在外的罪犯,每个人也都是被日夜叩问的囚徒。。
离开你的第一年,在出差去漠河的路上,我看完了《悉达多》,赫尔曼?黑塞说:“我们这一生,要自己上路,路过踌躇满志,路过困顿怀疑,路过傲慢无礼,路过世俗功利,路过爱与不爱,路过幡然醒悟,路过接受理解,路过自己的一生。”那是九月初的根河清晨,我在上了霜的车玻璃上写满了你的名字,在这条漫长而又曲折的人生旅途中,我们都如此孤独如此想念,多想在路过你的时候,再一次好好拥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