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不出动吗,夏尔先生?”荣军院内,圣阿诺将一柄手枪插在腰间,问一旁举着望远镜视察前方的夏尔。
“让子弹再飞一会吧,”头戴两角帽的夏尔拿下望远镜,缩短后收回衣兜转向圣阿诺,“没想到这梯也尔动作还真快——或者说他蠢呢?”
“蠢?何以见得?”
夏尔走离窗台,踱步朝后方的门扉走去,圣阿诺见状赶忙跟上,两人在走廊内走了一段距离后来到一个旋转梯门口,缓缓走下去。
“几天前的《国民报》你看过吗?”夏尔忽然问他。
“没有,您知道我比起报纸对吃喝玩乐更感兴趣。”
“还吃呢,你前些日子因为频繁出入沙龙酒会开始举债了吧,再这样下去你破产了我可不会帮你还债的,还有你这肚子也是越来越大了。”
“那些之后再说吧,为什么您突然提那份报纸了?”
“它是梯也尔在进入临时政府前创办的,革命前就深受市民欢迎,不论是有产者还是无产者,可从他以议员身份被拉斐特邀请进临时政府后,上面的内容就像筛选读者一样开始充斥大量立宪相关的内容。”
“您是说……他打算和拉斐特他们一起扶持那个路易菲利普当国王吗?”
“是的,而且他为了让他的读者:也就是那些大资产阶级和中产阶级支持他的主张用的名头是‘和平’和‘稳定’,说白了就是只有立宪才是最适合法兰西的道路。”
“可是这和您之前说的梯也尔蠢有什么关系?”
“关系大得去了,”夏尔回头略带嘲讽地望了圣阿诺一眼,“如今那些听命于临时政府的市政卫队在街头对那些支持共和的无产者大开杀戒,甚至连部分梯也尔的读者都自发上街了,这不是和他们嘴上说的‘和平’矛盾了吗?为什么一个最合适法兰西的制度还会导致流血呢?”
“可是,市政卫队出动也是因为他们在波旁宫门口聚众游行啊?”
“因为聚众游行反对政府政策就要出动军队暴力镇压,连路易十八都不会那么做,这件事如果传开,几十万巴黎市民会怎么想?一个会带来和平与稳定的制度竟然需要靠不和平的方式实现吗?”
“啊……对,对哦!”圣阿诺恍然大悟,以左拳拍了一下右掌,“这样一来他不是主动把自己置于不利地位了嘛!”
两人走完一长串的楼梯到了地面,发现荣军院户外的校场上队列已经列好了,圣阿诺见状不禁有些疑惑,问夏尔是不是打算出动。
“我不是说了让子弹再飞一会吗,飞到明天再说,我们现在要做的只有等待。”
“那为什么要列阵阅兵?”圣阿诺不解。
“一是让大家活动活动筋骨,二是我也想过过瘾。”
分别指挥歩兵与炮兵的两名长官见到夏尔过来,纷纷握住军刀向夏尔行了一个持剑礼。
“近卫歩兵团团长奥诺雷·夏尔·雷耶率领全团向您致敬!”一个头发与胡须都已泛白,可依旧精神抖擞洪武有力的男人说道。
“近卫步兵团炮兵指挥贝特朗·克洛泽尔向您致敬!”相比起雷耶,克洛泽尔看着要显得年轻些,可他的面相依旧是身经百战的忠勇之士。
夏尔对这份奉承感到十分受用,可他即使心里乐的开花也不打算直接表露出来,而是学着拿破仑的样子将头上的两角帽拿下来举过头顶挥了挥,权当过把cosplay瘾了。
不过瘾过完了还是要干正事,瓦莱夫斯基已经被他先行一步派去圣安托万了,接下来巴黎南部这边就靠自己了。
“士兵们!你们都是曾和我的叔父拿破仑皇帝一起征战过欧洲大地,为他奉献过青春与血汗的优秀军人,你们每一个人的忠心我都绝不怀疑!或许你们在波旁手下只能享有一个随时会被取消的番号,不过现在已经不一样了!
波旁的王已经从巴黎滚蛋,可如今的临时政府却想以宪法之名行专政之实,他们的市政卫队此刻正在巴黎大肆屠戮,他们的行为是在赤裸裸地将‘和平’‘稳定’之类的字眼从宪法上撕下来扔到地上狠狠地踩,我们的法兰西祖国已经流了足够的血,是时候结束这场闹剧了!”
夏尔说完,亮出那柄他一直挂在腰间的,从查理十世那里得到的艺术品佩刀,干净利落地一把将其拔出,平滑如镜的刀面反射着天空的阳光显得耀眼异常,似乎拿破仑本人真的在注视着他们。
见老兵们兴高采烈地欢呼着‘波拿巴’的名字,他缓缓望向北方,高耸的巴黎圣母院在他的眼中是显得如此的渺小。
……
华丽宽敞的办公室内,阿尔芒·卡雷尔在读完信件后,露出一副‘又来了’的表情叹了口气。
“梯也尔这家伙,自从当上了议员就知道让我帮他擦屁股!”
吐槽完后,卡雷尔缓缓起身,拿起梯也尔随信寄送过来的小册子便离开办公室,走向正忙得热火朝天的打印房,一股浓到恶心的纸浆味和油墨味充斥在这个巴掌大的空间里几乎把他熏晕。
“啊,熏死人了!”卡雷尔忙用手臂捂着鼻子一脸痛苦的神情,“为什么不开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