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不离闻言皱起眉头,所谓宠爱出纨绔,自来如此。岂料楚清怀如同看出他的想法一般道:“这何云初的才气便是在此间传出的。所谓三岁成诗,五岁成章,一手好字更是引得东篱先生大赞。也正因为此,云家又动了念头,以求学东篱先生为由,将何云初接到王城。”
何云初与父母聚少离多,但到底母子情深,又随母族姓氏,故而何氏十足的偏心,所有好的贵的都紧着何云初。这也导致两位兄长不满,多次暗中针对何云初。何云初孤身一人,对亲情甚是濡慕,即便遭到针对也并未告知父母。但十年前的一桩事让何家三兄弟彻底反目。
“十年前圣上大寿,云家受邀进宫,这是云家落魄后唯一的一次面圣机会,这在云家自然是十分荣誉。云家家长欲携嫡长子进宫,但耐不住何氏哀求,最终带了三子入宫。若只是入宫也便罢了,但那日的祝寿宴上,何云初一首祝寿词赢得圣上亲口赞赏,一时之间风头无量,就连云家都有所异动,有倾全族之力来助何云初的想法。但那日宴后,何云初就回了汉宜,直至三年前才重新归来。但此时的何云初早已不是当初那个惊才绝艳的少年郎了。他的才气依旧,但品性却极为不好。不仅流连风月,甚至还口出狂言惹了一众贵女,成了王城里臭名昭著的存在。”
“那十年前发生了何事?”萧不离记得十年前,楚清怀初到王城,那时他根基不稳,年岁不长,应不知晓这云家的家事。更何况那何氏偏心如此,就该明白捧杀的道理。只是无辜牵连了少不更事的孩子。
“我当年初来王城,曾在雪天中救下一少年。”少年身着单衣赤足散发,就那么被扔在东城的破井里,若非楚清怀赶路至此,只怕少年早已冻死。他欲送少年回去,但少年不肯。细问之下才知他竟是被兄长绑到这里的,只因他抢了属于兄长的东西,所以两位兄长恨不得他死。如此一番,他自是不愿回去。但送他回汉宜,楚清怀自身难保,也无能为力。僵持不下的时候,少年风寒病倒。楚清怀恐出人命,便将昏睡的他送回云家。岂料那一送,再见的时候已经是七年后。
七年后,少年已变了模样,对他也全然没有了印象。
萧不离不动声色的听着,但并没有什么表示。
楚清怀有一些挫败,凑上前道:“何云初少年成名,也曾在圣上那里露过脸。如今虽不知为何藏起锋芒变成了如今的模样。但料想跟云家的那些麻烦事脱不开关系。若能助他一次,日后必能为我们所用。”
萧不离放下酒杯,道:“云家也好,何家也好,我均不在意。”
这并非萧不离第一次表态,毕竟这些年来,两人书信来往中萧不离早已表明自己的想法。
楚清怀不自然的捏了一下衣袖,有些怅然的道:“如今你得胜归来,地位早已今非昔比,难道你就不想继承侯爷之位吗?”
他记得当年那个瘦弱不堪的孩童一身血污的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时候,脸上带着满满的不甘。那时少年不过七八岁,好不容易从铁骑下逃生,几乎是拼了命才爬回月渡关。那时他以为少年也是罪人之子,即便再不情愿也只能在这里摸爬滚打,直到后来相处久了才知对方是侯爷之子,是真正的天之骄子。
“你为何不回去?”
他曾问过对方这个问题,但萧不离并未回答他,很久之后他才知萧家父子不和,萧侯爷对萧不离的厌恶不亚于云家兄弟倪墙。
“楚清怀,你应知我爬到此位不是为了侯爷之名。”萧不离淡淡的摇摇头,当年吃的苦,当年受得罪,无非是为了证明自身的价值。但有些东西,不是你努力了就能得到。
“不是为了侯爷之名,不是为了站在最高位,那是为了什么。你我挣扎这么多年,才好不容易有了如今的地位,只要再进一步,再进一步,我就可以……”楚清怀红着眼睛,可看到萧不离淡然的表情却又说不下去了。他早知对方的打算,却始终不肯放弃。因为一旦他放弃了,他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不离,即便你不争,以你如今的地位,也势必会被卷进去。”
这一点萧不离比任何人都清楚。
眼见希望落空,楚清远虽心有不甘,但到底没有死逼,毕竟来日方长。
“你之前托我查的事情,我已经有了眉目。”
“哦。”萧不离抬眉,掩下内心的激动。
“那确实是泸石砚。”楚清怀心有戚戚,扶着额头道:“虽不知你从何而来,但这东西还是早日销毁的好,留着恐有祸端。”
泸石砚产自泸水,自来只供给吴国皇室,绝不外泄。虽吴陈两国互有贸易往来,但这种皇家贡品断然不会出现在陈国。
萧不离也觉得棘手,毕竟这东西涉及到吴国皇室,王书安一介小官,从何得来。更甚至王书安可能压根不知道这东西的重要性,否则也不会随手送给裴家。除非他对裴家心生怨怼。可如今看来,他对裴家无恨意,这泸石砚可能只是无意中送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