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来金钵困其身,如意金箍灭其神,至今绝此一种,世间再无六耳。
昆仑山脚下,向西延伸不到五十里的地方,有一座繁华昌盛的大城——碎金城,此城不仅幅员辽阔、沃野千里,更有琼楼玉宇、数不胜数。
要说整个碎金城最有钱的富户,当数城北的侯府,侯府经营着全城最大的布庄,几乎垄断了所有的绸缎生意,时人有语云:“十里长廊绮罗裳,世人莫不着红装”。
这天,正值隆冬腊八,碎金城内的街道上,摆满了红红绿绿的腊八材料,各式各样的谷物、豆类令人眼花缭乱,家家户户欢欢喜喜地烹制着香甜可口的腊八粥,腾腾的热气缭绕不散,仿佛一团团象征幸福喜悦的祥云。
而侯府,更是里里外外忙得不可开交,因为整个侯府即将迎接一个新生命的到来。
辰时起,侯夫人忽感腹痛,一阵紧过一阵,如今已在产房中痛苦呻吟了半日有余,却迟迟不见生产,纵使稳婆和嬷嬷们见多识广、成熟老练,此时也不免焦虑不安
产房外的侯爷,更是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心急如焚,如坐针毡。这是他心心念念的第一个孩子,他满怀期盼,寄予厚望,他暗暗发誓愿倾尽所有、广结善缘,只盼能母子平安。
忽然之间,仿佛上天感受到了侯爷的真心实意,伴随着着一声洪亮的婴儿啼哭,侯府幼儿呱呱坠地。
侯爷听着这仿佛来自天堂的福音,堂堂八尺男儿竟险些喜极而泣,再也顾不得其他,风风火火地推门而入,恨不能立刻将心爱的夫人和孩子拥入怀中。
然而映入眼睑的,却是夫人那张冷汗涔涔且苍白如纸的脸,只见她满脸恳求的看着侯爷,用虚弱到极致的声音,断断续续地道:“求你,放他一命……”竭力想挣扎着爬起,却因产后虚弱而无能为力。
侯爷不明所以、他莫名其妙地环视四周,发现稳婆和嬷嬷们面色凝重、神情慌张,产房内的氛围沉重而怪异,仿佛这里不是刚刚诞生了侯府的第一个孩子,而是迎来了什么妖魔鬼怪。
侯爷如坠雾里,正茫然不知所措时,眼角余光瞥见躲在人后的稳婆,手里正抱着一个蓝布包裹的什么东西。
侯爷下意识地以为那是自己的孩子,忙到:“抱给我看看!”
稳婆犹犹豫豫地不敢上前,侯爷又急又怒,大喝道:“抱过来!”这一声大喝,仿佛连房梁都震了三震。
稳婆被吓得一惊,再不敢迟疑,战战兢兢地将孩子抱了过来,侯爷小心谨慎地接过孩子,不满地怒视了一眼满屋女使,他想不明白,这群人怎敢如常胆大包天地,怠慢他刚临盆的夫人和才出时的孩子。
侯爷轻手轻脚地掀开包裹,顿时骇得面色白纸如临深渊,差点失手将怀中的孩子跌至地上。
只见蓝布包裹着的,是一只面带獠牙,全身金丝的怪物,它不哭不闹,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闪着金光,好奇地四处张望,还时不时地扭动着娇小身体,发出嘤嘤嘤的叫声。
侯爷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地难受,头晕目眩几欲晕倒,他扶着雕龙刻凤的红漆大柱稳了稳心神,心一横将包裹重新包紧,大踏步的离了产房。
侯夫人见状,艰难地从床上翻下身来,痛哭流涕地求道:“老爷!求求你,不要伤害他!”
侯爷暂时无暇他顾,火急火燎地抱着孩子出门而去,边走边想:“晚生不孝,竟让堂堂侯府世家,诞下如此妖孽!晚生愧对侯府上下,愧对列祖列宗!若此事传出,该是何等的奇耻大辱,该是怎样的骇人听闻,侯府以后有何面目屹立于世!”
侯爷不知不觉加快了抽鞭的速度,威风凛凛的汗血宝马没命地狂奔,终于,临近傍晚,侯爷来到一片人迹罕至的深山老林,取出随身携带的斩魂匕,就要让怀中的妖孽血溅当场。
然而,就在闪着寒光的匕刃堪堪抵达妖孽咽喉时,那妖孽居然发出一声奶声奶气的,含糊不清的“爹爹”。
侯爷瞳孔猛地一缩,身体僵硬愣在原地,眼见那妖孽一双清澈透亮的眼睛,天真无邪地盯着自己,又想起妻子苦苦哀求的模样,斩魂匕竟跟着心一起微微颤抖,再也下不去手。
内心一番挣扎过后,侯爷终是不忍下手,但也绝不能将这个妖孽带回去,让整个侯府遭人非议和耻笑,思虑良久,他决定将这个妖孽留在原地自生自灭,也算不负妻子的一番嘱托。
侯爷将装有婴儿的包袱重新包好,放在林中一块较为平整的岩石上,翻身上马飘然而去。
夜幕时分,一个进山砍柴的樵夫途径此地,隐约听见婴儿啼哭之声,他好奇地近身掀布一看,登时吓得一个趔趄跌坐在地,顾不得拾捡散落满地的木柴,樵夫慌慌张张的逃回家中,是夜,天已大黑。
这樵夫的家中尚有一妻一子一女,一家四口居住在距离碎金城几十里的西北方,一个名叫“大黄村”的小村落。
樵夫的妻子见他失魂落魄、神色紧张的模样,连砍柴的刀也不见影踪,一脸担忧地询问缘由,樵夫惊魂未定道:“妖怪!我在回来的路上遇上了妖怪!”
樵夫的妻子向来胆大如虎,泼辣干练,是十里八村有名的悍妇,见樵夫被一些子虚乌有的东西吓得狼狈不堪,登时气不打一出来,嚷道:“什么妖怪?你别给我神神叨叨的,你是不是把砍好的柴火拿去讨好村头那个小寡妇了?”
大大咧咧的嗓门将两个孩子吸引了过来,连家里养的、半人高的大黄狗也甩着尾巴跟来凑热闹。
最大的是个儿子,名叫石头,约莫十一二岁,见母亲又在欺负父亲,忙劝道:“可能父亲天黑看错了,一捆柴火而已,即使真给了梅姨也不打紧,我明儿一早砍回来就是了。”
樵夫听得直跺脚,急道:“谁给她了?是真有妖怪!我在回来的路上听到小孩儿哭声,走近一看是个蓝布包裹,我心想谁这么狠心把孩子丢这儿,结果掀开一看,什么孩子,分明是个猴妖啊,吓得我连滚带爬地就跑了回来,连柴都顾不上要了!”
小女儿只有七八岁,名叫春花,扑闪着的水汪汪的大眼睛,天真地问道:“爹爹,真有猴妖吗?”
樵夫一擦冷汗,抚着女儿的头道:“我什么时候说过谎话呀?真是妖怪,那一身儿金丝粼粼的猴毛,还有那长长的獠牙,不是妖怪又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