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液干涸,泪痕挂在杯壁,芬芳与苦涩交融,一切的欢欣与惆怅历历在目。
克莱姆睁开眼睛,看着钱肃手中那酒瓶上熟悉的文字,残余的酒液从嘴角流下,他用沙哑的声音慢悠悠地笑道,
“我已经很久没有喝过葡萄酒了。”
“那你可一滴也不要浪费。”
“还记得那时喝酒时安妮特最喜欢带我们唱的那首?”
“你这个害死她的混蛋不配提她的名字。”
……
两位亲兵已经将那个土坑挖得又大又深,他们向长官报告了情况。士兵将克莱姆押到了土坑旁,钱肃上前打开了那个黑色的小盒子,里面的东西让克莱姆神色不由得一变。
盒子里面静静地躺着一枚金色勋章,这枚勋章的外形是一个空间站的形象,上边用红色字体铭刻着——【公元2527年“埃尔姆要塞”保卫战授予】
【铜墙铁壁勋章】
世界上仅存12枚,授予地球【大浩劫】时期最残酷最血腥的“埃尔姆要塞战役”的战斗英雄。
钱肃将这枚精致的【铜墙铁壁勋章】正式地别在了克莱姆胸口的破布上,拍了拍灰,并按了按自己心口上那枚一摸一样的金色勋章。
“我把它给要回来了,至少这东西还能让我记起你曾经为地球拼命过。”
“那可真是一场永生难忘的战斗。”
克莱姆低头看着勋章微笑道,
“光是7月12号那天我们就在8个小时内打退了敌人22次进攻,后面战斗多得都记不清了……最后只剩我们12个人在核心中控室里朝门外射击……我还记得,最后解围的前半个小时,某个副师长还想要举枪自杀,我现在有点后悔那时和其他士兵把他按在了地上。”
听完战友的回忆,钱肃的表情看上去没有任何变化,只是冷声陈述:
“可现在你却成了地球的敌人。”
克莱姆神情有些落寂,随即叹息道,
“老友,你还记得【新地球】吗?”
【新地球】这个字眼却令钱肃的表情有了变化,连身后的亲兵也对此感到诧异。
“不必再说这个无用的话题了,它根本不存在,安妮特到死也没能找到那个地方。”
“不,我的游击队找到了它……在一次误打误撞的转移里,我们做了标记,然后小心地退出了那片区域。”
“你只不过是在编造一个让我不杀你的谎言。”
“我们五人那时约定要在各自的领域里寻找【新地球】,无论境况如何,我都一直没有忘记……”
“我也幻想着永远居住在年轻时自己搭建的积木城堡里,有时我也羡慕你们四人能够为了它始终如一……在【大浩劫】之后,我想——我也应该收起曾经幼稚的想法了。”
地球军官以一种淡漠的语气在克莱姆耳边警告道,
“我余生唯一的责任就是让战争远离地球,哪怕卑鄙下流,哪怕不择手段。”
被俘的游击队员终于在这个问题上失去了理智,一记头槌将这个可恨的保守者撞得后退趔趄了几步,身后的士兵也抬起了枪口。
“其他人呢?你把地球之外的另外八成置于何地!?”
“够了!关于这个话题我们十几年前就已经感到厌烦,我已经没有耐心陪你论道了。”
钱肃整理了一下被打乱的衣装,摆了摆手,后边的亲兵重新把黑色布袋套到了罪犯的头上,将他押着跪在那土坑旁,军官提着手枪走了过去。
“在地狱里反省吧,罪犯……我曾经的老友。”
克莱姆只觉得后脑遭到了重击,意识便飘散到了九霄云外,身体像是断了电一般“咕隆咕隆”滚进了深坑……
……
……
……
待克莱姆逐渐恢复意志时,电子镣铐已经自动解开,他只感觉后脑上火辣辣的疼,用手一摸,也没有摸到弹孔与血迹。只不过他的身体的确在一个土坑的底下,身上也只是草草盖了一层浮土,他尝试着站了起来,只觉得时间应该过去了很久。
他站起身来,尘土从衣服上坠落,一把扯掉了头上的布袋,押送的军官与士兵以及飞船已经不见了踪影。当望向远处地平线的【老罗斯】时,果然不出他所料:
这颗恒星在地平线上依旧巍然不动,就像是半天前他被押送来时那般,宛若时间停留在永恒的黄昏与黎明之中,粉红色的天空让一切都像是笼罩在朦胧的梦境中,充满了不真切的感受。
而在远方钱肃先前所指的那个地方,一座殖民城市的楼尖在【老罗斯】红色光芒的映衬下若隐若现,就像是沙海中的绿洲。
【罪犯,当它落下后,我就会杀了你】
回想起地球军官先前放出的死亡威胁,被流放的游击队员不由得一声嗤笑。然而随后却轻轻哼唱起了地球军官不愿再回忆起的葡萄架下的调子。
旧日怎能相忘——这里是【11号监狱】,恒星永不落下,永不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