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具。

刚被人搀扶起来的老妇人在听见这两字后，脸色骤变，原本惨白的脸开始逐渐涨红。

她锁着眉头，嘴角下撇，双手紧握成拳，指节由于用力而变得发白，呼吸更是在不自觉中更加急促了，甚至带起了一阵低沉有力的喘息声。

“面具！”

地面上陈隆还在嘶吼挣扎，嘴里依旧执着的重复着这两个字，而这道声音像是重锤，终是打破了老妇人最后的隐忍。

她浑浊的眼中有眼泪流出，紧闭的嘴唇颤抖着张开，大声怒吼道：“你这个丧良心的！那是你爸和你妹妹的遗物，我没想到你竟然连它都想拿去卖！”

老人的声音太过于的悲愤哀切，众人一时间都将目光都投向了她。

“你这几年拿我的退休金去搞什么投资，几万块钱出去，连点回报的钱渣滓都看不见......这就算了，就当我倒霉，可是......可是你怎么还把主意打到那面具上了？”

看着地上依旧在挣扎的陈隆，老人已顾不得遮掩这家丑了，只是怒骂着发泄着。

叶林夏将视线重新投向还在浅浅呻吟着的陈隆，当即就判断出了这个所谓的，看不见尽头的投资究竟是个什么魑魅魍魉。

子曰，五十而知天命。可有太多人总觉得自己眼界超然，孤注一掷就能翻天覆地，甚至待落到陷阱之下，也不愿承认自己的谬误，最终不过越陷越深。

终究不过一场利用贪婪铸成的诈骗。

老人此时的面上除了悲戚外还添了两份癫狂，她继续怒吼着：“不就是觉得面具上的那块玉能卖出大价钱吗！别忘了，那是你爸临终前留给你妹妹的，也是她死后唯一留下来的东西，那是我的念想，你就算掐死我我也不会把面具给你！”

这话一出口，叶林夏明显看见陈隆的身子一顿，他的喉咙在发出了几声‘嗬’‘嗬’的声响后，艰难的吐出了一些破碎的词句。

“没......我不......”

只是没等他说出完整的话来，那鬼老头毫不犹豫的勒紧了他的脖子，逼得陈隆又是一个白眼，全身一松，嘴里的词句重新变成了面具二字。

叶林夏皱了皱眉，退后两步凑到祙身边低语道：“你确定那是陈家祖先而不是冤亲债主？我怎么觉得它像是想把陈家搞得断子绝孙？”

“我确实感觉的到他们身上的亲缘关系，肯定是板上钉钉的血亲，”祙的面上倒是没什么变化，“再说了，谁说的祖先就要对后代好，贪婪的先人压榨后生这种事，发生的难道还少吗？”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但是在叶林夏的记忆里，陈家每年祭祖都是很积极的，纸钱买一大摞不说，酒肉瓜果之类的也不少，若是这样还不知足，未免也太贪心了。

祙像是想起了什么，对着鬼老头再度开口道：“好心提醒你一句，既是趁着鬼门开才从地府来人间的，最好好好遵守地府的规矩，你这伤人的行为，若是被鬼差抓到了，回去可没好果子吃。”

然而鬼老头没有理会这些话，依旧是执着的勒着陈隆。

“你怎么这么狠心，给我去死，去死！”

怒骂，在老人的口不择言和喘息中结束。

虽心疼老人的悲泣，不过现在叶林夏可没时间来感到愤懑，他看着状态明显很不好的陈隆，脑子飞速运转着，试图挖掘有关面具的线索。

原本在鬼老头说出面具时他还有些茫然，可是老人的刚刚那一番话倒是让叶林夏豁然开朗，因为她口中的那个面具，他好像还真见过。

若所记不错，这面具便是陈家老爷子去世前留下的那块傩面，毕竟它最大的特点，便是在头饰上确实留有一颗红色的玉石。

或许是出于祛灾纳祥的意图，它常年被挂在陈家的客厅里，直到后来陈家的小女儿陈盛在离婚后，去了外地打工，这块面具才一同被她带走了。

只可惜的是，没几年陈盛便意外身死，这面具作为她的遗物，又重新被送回到了老太太手里。

叶林夏看了一眼那还准备继续折腾陈隆的鬼老头，道：“你先停下，我去找给你。”

它没有立刻松手，而是僵硬的抬眼看向了叶林夏，喉中溢出了拉风箱般的噪声。

这眼神算不得友善，叶林夏毫不怀疑，若不是此时祙正站在自己身后，这东西定会对自己下手。

“行了，少拿这眼神盯人。”

站在阴影中的祙斜视着鬼老头，他的声音冰冷，全然失了之前的稚嫩和天真：“表个态。”

微风拂过，吹开了那被发丝遮住的左眼，露出了其下的真容。

只见藏在祙头发之下的，并非是另一只眼，而是空洞的，没有眼珠的眼眶。

细小的血管从空洞的眼眶向周围蔓延，将那本来白嫩可爱的脸衬的阴森可怖。

那鬼老头一个激灵，当即便松开了绕着陈隆脖颈的手，身子也跟着放松蜷缩了起来。而陈隆本人则是登时便卸了力，趴在地上不动弹了。

见状，叶林夏松了口气，他知道这表明这东西是默认了他的话，于是没有再拖拉，脚步一动，转身向旁边的1号单元楼内走去。

家属院的各位几乎都是熟识，互相间知道各家的儿子女儿在哪里打工，孙子孙女在哪里上学都是常事，更别说每个人住在哪里了，所以叶林夏连眼神都没分给周边的门牌一下，直直的就往楼道深处的一间房走去。

“你真要解决这件事，大可不必这么麻烦，直接拜托我不就完了，”祙快步跟上叶林夏，不解道，“把这玩意儿从那人身上抓出来就是了，它不过是趁着鬼门开才能到人间的，今日一过，鬼差就要陆续收魂了，它是不可能在人间继续呆着的。”

叶林夏摇了摇头，将自己的心思说了出来：“但是这终究是治标不治本，若下一年它继续这么干，难不成又来一次？”

“也有可能明年鬼门开时这东西就已经转世了呢，”祙转头看了一眼快要消失在视野中的众人道，“你真要拿这块面具去救那个贪心不足的蠢人？”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