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竺走到左恕蕴的架子旁蹲下,她亲手抚摸着母亲的脸颊,无声的流着泪,良久才说了一句,辛苦了。
人之初生,如日初升之缓,如上山之迟;可人之年老,如下山之疾驰,她还未曾好好的孝顺母亲。
陈竺走到陈宥身边,将他抱在怀里,陈宥一看到她,哭得更凶了:“姑姑,姑,姑姑,我没有阿爹了,我,我没有,没有阿爹了,伯父还有兄长们都走了……”
陈竺也控抱紧了他,姑侄俩都悲痛的流着泪。一旁的人也被这悲痛的气氛渲染,低低抽泣。
不知过了多久,两人渐渐平静下来,陈宥在陈竺怀中小声的抽泣着。
陈竺扶着陈宥的肩膀,说:“阿宥,如今你便是陈家最年长的男子,你的母亲,你的阿姐、嫂子、侄子都得你来护着,陈家还需要你。”
一时之间,家中年长的人,撑天的人都已经倒下,他现在成为了陈家最年长的男子,陈家需要他来支撑了,家人需要他来护,消秋城需要他来守。
陈竺怀里抱着陈宥,眼睛通红,抬头看着谢澈:“阿宁呢?
此刻,陈竺忽然庆幸起来,还好没有在这里看到谢潇,或许是受了重伤,但还好,还活着,这是不幸中的万幸。
谢澈摇头,说:“阿姐受了伤,二姐和一个带着面具的人带着她去医治了。”
家中之人从小就教导他二人要互相帮助,也说他是男子,要保护好姐姐。如今却是这般,他心中升起千般后悔,万般愧疚。如果是他留在这里就好了,如果是谢潇回去报信就好了,如果受伤的是自己就好了。
屋子里,谢潇躺在离府门口最近的一间房中,也是左恕蕴的放间,冯舟与谢沁一直在此守着,白露去了灶房烧热水。
见军中的女医把完脉,冯舟便开口问:“如何?”
女医开口道:“潇女郎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太多,有两处致命伤,伤口太多,失血太多,如今得先止血,肩上这一道需以针线缝合。”
女医说完,正巧白露端着热水来了,女医出去配药,冯舟便让跟着的宫阳一起去,熬好了药端过来,自己则在门前站着,手指不断摩挲着衣袖,谢沁与白露就在房间内为谢潇上药止血,擦拭身体换药。
谢潇身上几乎慢是伤痕,二人看着这些伤都气氛不已,恨不能帮她分担一些。
女医配好药回来,施针让谢潇张口喝下药。谢沁听从安排,将谢潇抱在怀中,白露按住她不让谢潇乱动。
女医穿好线,将蜡烛放在一边,而后烫好针,慢慢缝合。
刚下一针,谢潇便疼的乱动,谢沁与白露不忍心看。女医额头上也满是汗水。
一鼓作气,女医加快手中的动作,一共缝了十来针才好。
谢泽和谢洋将百姓带了回来,陈家两姐妹也同自己母亲回来了。
谢泽将百姓们托付给谢洋,让他去给谢晖交差,自己便同陈家人一起回了府。
几人一进府,便看到地上躺着的人,和抱在一起的姑侄俩,顿时明白了,前院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哭声。
明明昨日一家人还其乐融融的,在家中说笑,打闹。在宴席要为左恕蕴庆祝生辰,现在却躺在了这儿,只叹世事无常,珍惜当下相处的时日便好,永远太远,结局不在意料之中。
谢泽跟在后面,也红了眼眶,他幼时同陈竺在消秋城待过一些时日,家中长辈也都很疼爱他。两位舅舅会教他习武,两位表兄会带着他一起玩,外祖母也会和他下棋,给他做衣服,虽说待的时日不长,但他们都用自己的方式爱着他,关心着他。
后来随父母回到都城也时常与他们通信,且左恕蕴偶尔也会回都城祭祖,只要左恕蕴回都城,陈竺便会带着他们几人回陈家住几日。
陈竺松开陈宥,让他去扶着自家母亲,走到谢泽跟前。
谢泽眼中含着泪,看着自家母亲也是双眼通红。
谢泽无声的流着泪,陈竺双手捧着他的脸,给他是泪:“怀先辛苦了。”
谢泽摇摇头,心中伤痛更甚。
陈竺强忍下泪意,转头看向谢澈说:“你俩在这里守着,我去看看阿宁。”
陈竺几乎是用逃的,她要逃离这里平静一下。
她的长嫂要顾着怀孕的二儿媳妇,是以照顾小孙子的任务自然落到大侄女陈宜头上,大侄儿媳妇要照顾儿子,弟妹又被保护得太好,撑不起,小侄女陈蜜也才及笄不久,还未经事,也撑不起来,陈宥年纪又小,几人都伤心着,只有她了,她必须得撑起来。
陈竺抑制住心中的伤痛,家里不能乱,只有她能够撑起来,所以她逃离了这里,她想,只要看不见,就不会伤心那么久了,她要去找个地方痛痛快快的哭一场,然后平静下来,家里还需要她。
钱觅一直跟着陈竺,家人去世,心中伤痛在所难免,她也不知该如何安慰,只说了一句“亲人已逝,生者奋发,嫂嫂节哀顺变”。
陈竺闭着眼,掩去眼中的伤痛,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