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安城外,美人峰上。这日白婆婆坐在门前石墩上,身体斜倚石墙,慵懒地晒着太阳。苍白的脸上毫无血色,白发在阳光照射下尤为突出。一位古稀老人的生命即将走到终点,不禁让人唏嘘。
美人洞中,靠近门前的石桌上,一位年轻的女子正在奋笔抄写。待得写完最后一页,将手中笔“啪”的一声放在桌角,欢喜叫道:“婆婆,我写完啦!”
坐在门外晒着太阳的白婆婆登时来了精气神,目光炯炯,身体挺立,仰头向天,喃喃自语:“姐姐,小妹没有辜负你的嘱托,你的诗词文稿已被完整地抄写下来,过些时日我即去见你。”
此时,那位年轻女子走出房间,整理衣襟后,来到白婆婆身旁,笑道:“婆婆,我终于写完了,你可以放我走了吧!”这位女子正是杨红莲。她在这美人峰上每日抄写李清照的诗词文稿,算来整整用了十个月的时间。
白婆婆目光柔和,右手搭在杨红莲的肩上,微笑道:“好孩子,莫急,我还有话说。”示意杨红莲坐在自己身旁。
二人在此共处日久,彼此早已不再相互防范。杨红莲在抄写之余也会帮着洗衣做饭,照顾白婆婆的饮食起居。白婆婆亦将杨红莲视作自己的孩子,日子过得倒也相安无事。现今该是兑现承诺的时候了,她心下甚是不舍,欲反悔却找不到合适的借口。
杨红莲似乎看出她的心思,也不再多言。二人默默坐了半晌,白婆婆轻声道:“孩子,婆婆不能食言,也知道你有大事要办,那位钟子义定然在苦苦牵念着你。你去吧,明日便走。”
杨红莲看着她满头银发衬托得面色更加苍白,细密的皱纹里不知有多少岁月的沧桑。近一年来白婆婆苍老了许多啊,杨红莲心下感叹,有些不忍离开,说道:“婆婆,你不想放我走是吧,那我就不走了,在这里陪着你,照顾你。”
白婆婆绽开笑容,道:“傻孩子,说的是真心话么?”
杨红莲立时站起,郑重其事的说道:“当然是真心话,我发誓给你看。”
白婆婆摆手笑道:“好孩子,无需发誓,婆婆信你便是。”想了想又说道:“孩子,你想知道婆婆的身世么?”
杨红莲好奇心起,坐到婆婆身边说道:“当然想啊,婆婆一定很有故事吧。”
“你去将问天剑拿来我看。”白婆婆用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
杨红莲奇道:“婆婆,你如何知道我有问天剑?在这里我从未示人的。”话虽如此说,还是去屋里取出问天剑。
白婆婆仔细端详这把世间宝剑,连声称奇:“好剑!好剑人人皆想得之,你要好生收藏。”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狡黠,笑吟吟说道:“自从知道你是白云的关门弟子,我便知道你是杨幺之女。对不对?”在白婆婆的目光注视下,杨红莲只得如实承认。反问道:“婆婆认识我师父?”白婆婆道:“何止认识,当年在洞庭湖还与她打过一架。”杨红莲惊慌站起,心道:“师父与她定是有大仇吧!因此她将我捉来。”
只见白婆婆用手拢一拢银发,坐直了身子,幽幽说道:“二十多年前洞庭湖大战,你父亲杨幺自知性命不保,将襁褓中的你托付与白云。半途中,我欲将你抢走,二人互不相让,便大打出手,若不是有许多人助她,你的师父便不是她,而是我。”
杨红莲登时惊愕不已,惊讶之余有太多疑问:“这……这是为何?婆婆你武功这般好,为何隐居在此这么久?”
白婆婆道:“问的好。看我这脑筋,忘记说自己了。”
白婆婆重新整理思绪,问道:“孩子,你知道我是谁?”
杨红莲笑道:“这还用问么?你是白婆婆呀。”
白婆婆摇摇头,幽幽说道:“我是皇后,亡国的皇后。世上有亡国之君,我是亡国的皇后,是亡国的女皇帝。”
这短短几句话,掷地有声。直听得杨红莲心惊肉跳,花容失色!
白婆婆倒是心平气和,淡然一笑,继续说道:“孩子,你无需惊讶,听我慢慢道来。”
原来这位白婆婆乃是契丹人,原名萧普贤女。当年大辽国天祚帝耶律延禧与强势崛起的金国作战中大败逃亡,都城燕京群龙无首,陷入慌乱之中。在此情境下,留守燕京的耶律淳被拥立为帝,然而在位仅仅三月,耶律淳病死,内忧外患的辽国再无力挽狂澜之人,在这生死存亡之际,皇后萧普贤女勇敢站出来称制执政,成为辽国事实上的女皇帝。此时,辽国疆土沦丧,都城燕京被围,面对南北两面夹攻的宋军和金军,萧普贤女怀着必死之心,一身戎装,站立城墙上,手执宝剑,指挥作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