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来到铸冶场。
铸冶场两个铸工正抬着一口大坩埚往一座石范倾倒红色的铜液,石范有一抱大小,高及膝盖,三层藤曼紧紧约束着。铜液在石范内嘶嘶鸣叫,铸工放下坩埚后,嘶鸣逐渐平息。再过片刻,铸工持石斧砍开藤曼,用木棍将石范从合抱状撬开,中间红彤彤立着一只趋向冷却的铜钺。这只铜钺,刃部有两张人脸那么大,钺身半空,空间一左一右一上一下横出两根獠牙,煞是惊人。
夸父赞叹道:“这把铜钺,轩辕用来祭祀燧人氏一定很威武。”
轩辕闻言,猛烈地盯着夸父,看着这个体型巨大无比的弟弟,判断他此时说这话的用意。
常先欢欣地说道:“夸父是说我们可以自己祭祀燧人氏,用自己的火?”
夸父说道:“有熊氏的火能煮铜,献给燧人氏不正好!”
轩辕嗔怪道:“别胡说,有熊氏的火都来自圣火。”
夸父笑着指了指铸冶场里,有个铸工正钻着槐木生火以便去点燃铸炉。夸父说道:“我看过不下十次天火烧林,看到成群的狌狌在火焰中奔逃,被火捉住的不计其数。我为自己能钻木取火感到欣慰,不用跑到燃烧的树林去窃取一枝。人自己的火,才是人自己的。从泛滥无形的火中,分出自己的一朵火,就是自己的圣火。不必非从炎族那讨要。”
轩辕听罢,笑笑不语。
常先也欲言又止。
铸工用木棍插在獠牙钺的顶孔,抬进水槽淬火。他们接下来要打磨铜钺,使之轮廓整齐,锋刃雪亮。
他们最后来到武库,那是一座巨大的方屋,里面密密麻麻布满半臂深的圆洞,插着一根根木杆。木杆全部打磨得光滑,直挺,像一片小树林。墙角铺着草荐,上面摆放着一排排铜矛头和石矛头,另有一堆堆铜箭镞和石箭镞摆放在一起。矛头与箭镞,铜制的明显少于石制。
常先拿起一枚铜矛头,说道:“应龙跟我说,一把铜钺的铜可制作十只铜矛头,一把铜钺不能作十只铜矛用。他的意思是制钺不如制矛,特别不满意我要为轩辕制作大钺,那快要抵得上制作十五只矛头了。”
轩辕说道:“还在制作的铜钺有一把是要给应龙的,他还不习惯用一把钺去约束一百个人,他只喜欢将一百只矛分出去,然后一百个人各凭勇敢。当然,他自己是最勇敢的。”
常先说道:“我们缺铜。九年前,黎贪得了疥疮,全身被挠得脓血横飞,夜不能寐,哭嚎声闻百里。黎贪许下重赏,谁要治得了他的疥疮,酬报九百斤铜,红铜!他特意派人来咱们这里宣告,因为他知道《神农经》在我们这里。轩辕去巫姬那请教《神农经》,按照《神农经》指引,派人去石脆山摘取了五十斤韭草所结的白花黑果。黎贪用白花泡澡,再食用黑果,两天就好了。他守信送来九百斤红铜,另外送来十个铜制矛尖。他的使者展示了青铜矛尖安在木杆上使用的效果,比我们石制矛头犀利太多。我们就开始仿造,就造了这么多。”
轩辕说道:“我们没铜,这九百斤用完就用完了。而炎帝那,九黎要分取圣火,定时纳贡铜料,他们不会缺。夸父,你知道何处产铜吗?除了九黎部落之外?”
夸父说道:“天下产铜之山共四百六十七座,产红铜的,西有输次、女床、小次之山,北有京山、白马山,中有鼓凳、昆吾之山。最好的铜在阳帝山,在九黎后面。”
轩辕略显失望,叹了口气。这些地方对他们部落来说,都太远了。
夸父笑道:“双旋,你呀,是眼前黑。”
常先惊叫道:“我们这产铜?”
夸父说道:“《神农经》里紫草花镇痛,你们还记得吗?”
轩辕和常先齐声说道:“当然。”
夸父说道:“你们要是去听巫姬唱夸父见闻,他都用绳结记着呢。你就让他唱大当的见闻,就会知道,紫草花所生长的地方就会有铜。”
轩辕喊道:“石脆山!就有大片的紫草花。”
常先也喊道:“啊呀!石脆山山脊长韭草,山坡漫山遍野都是紫草花。我们原先一直关心的是百草的药用,不知道还是铜的标识。”
夸父笑道:“去挖吧,只要炎帝肯让你们挖。”
常先说道:“怎么会让?”然后嘟囔道:“怎么才能让呢?”
轩辕笑道:“好了,我们知道就行。别说出去。”
常先说道:“不,我们该说出去!”
轩辕一怔,略一思考,笑道:“你考虑得很周到。恰好雷要来,我们探探口气。他们要是不知道这件事,我们再告诉他。”
接着,轩辕像是突然想起,对夸父说道:“黑臀,你还没去见巫姬吧?他让人准备了很多绳子,就是为了你去见他,他好记下你的见闻呢。”
夸父说道:“我的见闻很多。不过,要是少女鹂愿意去见巫姬,她的见闻才有意思呢。很怪!”
轩辕问道:“那她愿意去见巫姬吗?”
夸父说道:“不愿意。她只想见仓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