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岂有此理!”
年约三十的高壮男人一拍桌案,其上的茶盅被震到地上,热水泼了下首的金掌柜一脸,他抖索着身子,不敢发出痛叫。
金氏木器行少东家——金又驰焦躁地在屋内踱了几圈,看见闷不吭声的金掌柜时怒气上头,一记窝心脚踹了过去。
“没用的东西,我不过去了青州几日,你竟让人爬到我金氏头上撒尿拉屎!”
“少爷!少爷!”金掌柜被他踹得哎呀一声,连忙跪下告饶:
“并非我有意如此啊,实在是那小娘子太过奸猾,转头就找上了回春堂去,林大善人您也知晓,入了他眼的人自然是护短得紧,我上门求情几次,他始终不愿见我!”
金又驰阴沉着脸,“那老货也没几年活头了,愣是如此油盐不进。”
他愤愤地说完,视线又扫向金掌柜,“回春堂的事暂且不论,那于府呢,又是因何要跟那姓鲁的订那么多货,往常我叫你送过去的孝敬,全被你私吞了吗?”
金掌柜这会儿事是真的感到冤枉了,跪在地上不住叩头:“少爷,我冤枉啊!您交代给我的事情老奴从来不敢忘记半分,送上去的孝敬那袁公子也都尽数收下了,我实在是不知,事情为何会这样啊!”
他抬眼觑着金又驰的神色,“您往日不是同那袁公子最是要好,不若,您去问问他的口风?”
满脸横肉的高壮男子皱眉思索了一会儿,“嗯”了一声。
……
庆来镇最大的来福酒楼。
伙计满脸堆笑地带着一位身着锦袍的男子走到酒楼内最豪华的包间前,轻轻叩了叩门。
片刻,包间门被一位女子打开。
那女子身姿轻盈如弱柳扶风,低首抬眸时姿态绰约,不足一握的腰身和含羞欲语的姿态引得袁仲达当即就失了魂,迫不及待地要去抓女子柔弱无骨的小手。
此时,包间内传来一阵男子的粗犷笑声:
“映月,还不快带贵客进来!”赫然正是金氏少东家,金又驰的声音。
映月闻言,轻轻揪住了袁仲达的腰带,酒楼伙计眼前一花,包间门便砰的一声在他眼前合上。
包间内,金又驰怀中正搂着一位仅着轻纱的女子,惬意地眯着眼享受其递到嘴边的葡萄。
袁仲达顺势在他对面坐下,将映月勾到怀中,手指不老实地在女子纤腰上摩挲,映月眼底划过一抹不适,却咬牙忍了下来。
“金老哥”袁仲达示意映月给他倒了一杯酒,尝了一口后才砸吧着嘴问:“今儿个怎么想起来请我喝酒了?”
金又驰哈哈一笑,并不正面回答,转而提起酒杯:“仲达近些日子在于府,过得应该还好吧?”
袁仲达不耐烦同他弯弯绕绕,皱眉道:
“金老哥要问什么直说便是,何须一直试探小弟。”他盯着对面男子的眼睛,“直说吧,金家这次又想要什么。”
金又驰捏着酒杯的手微微一紧,神色中微不可察地闪过一丝怒意,打着哈哈道:
“仲达这是说的什么话,便是没事也不能请你喝酒么?”
袁仲达轻轻“哼”了一声,“小小的淼阳县,能有什么好酒?兄长若有事,还请快说吧。”
他“啪”的一声撂下筷子,惊得一旁的映月都抖了下身子,“若是无事,我可要走了。”
“仲达!袁公子!”金又驰终于失了一贯的稳重模样,追着袁仲达奔出来几步,低头拱手作揖,“我确实有一事相求。”
袁仲达这才满意地坐回原位,金又驰赶忙将于府购置轮椅一事和盘托出,言罢,带着几分困惑地问他:
“仲达老弟,你之前可有听闻此事?”
袁仲达听他说完,心中也暗自疑惑,面上却看不出来,“原是这般小事,待我回府,定会给兄长一个满意答复。”
于府,枫林苑。
一位美妇正在对着满园丹枫作画,只见她发髻梳得精致高耸,其上插着一只累丝金凤簪,凤嘴里衔着一串长长的珍珠流苏,随着她的动作微微晃动,秀美的手上带着一对通透的羊脂玉手镯,更衬得指若葱根,肤如凝脂。
一旁的婢女被她这容光晃得晃了神色,捧着的香茶泼洒几分。
张氏捏着画笔的手一顿,立时便有人将那扑通跪下的女婢拖走,而后又补上来一人。
微风在湖面上卷过,水面泛起波纹,随后又恢复了沉静。
“婉容——婉容——”不远处的长廊上,袁仲达带着身后小厮急急奔过来,张氏微不可察地皱了眉,颜料在洁白纸张上晕出好大一团。
她索性搁下了画笔,身旁立刻有人端来净手的玉盆。
“揭了吧。”她随口道。
待到袁仲达到了近前,张氏犹自欣赏着满苑风景。
他小心翼翼地接过婢女手上的香茗,轻轻拂了茶沫,将其递到张氏口边。
张氏摇动扇子的手一顿,终于舍得抬头给他个正眼:
“什么事,说吧。”
袁仲达见状心中一喜,忙在婢女搬来的绣墩上坐下,紧紧贴着张氏:“哪有什么事,便不许我来看看你么?”
身旁的仆从们早在两人说话时就退了个干净,袁仲达见状更是得寸进尺地越凑越近:“你身上今日用的什么香,真好闻……”
“好了。”张氏转头瞟了袁仲达一眼,便令他止住了全身动作,讪讪收回了那只欲往腰间去的手,“要说什么便说,别动手动脚的。”
袁仲达双手放在膝上,像个正襟危坐的学生一般,终于规规矩矩地说出自己的来意:“金家今天找我,说府里从姓鲁的那儿订了批货。”
张氏从犄角旮旯里翻出金又驰这号人,某个曾经给过她孝敬的泥腿子:“是又怎么了。”
“金家现在跟鲁家做的是一个路数的生意,见府里这样安排,心里很慌,而且……”袁仲达犹豫着该不该把事情说出来。
张氏“嗯?”了一声,示意他把话说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