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垂着眼看着手上无名指戴着的戒指,上面镶嵌的小钻依然熠熠闪烁,这么多年过去了,即使经济条件允许换拥有一个有着更大更闪亮钻石的戒指,我也没有摘下它,因为它代表着求婚那一刻林熹的真心,也代表着接受他求婚时那一刻我的真心。
我闭上眼,转着手指上的戒指,这时的戒指摸起来感觉分外的纤细,好像根本承受不住那么重的承诺,你看,也许真的需要钻石再大一些,戒指再粗一些才好,我对着十年前的自己这样说,这样好像真心看起来也更重一些,好像也能负担更久一些的时间。
等待的时间长度已经足够可以打电话了。我开始拨打林熹的手机,手机响了几次才接通,我用与往常一样的声调和语气问他:“今天回家吃饭吗?”说完,我仔细地听着手机另一端的声音,试图听到一些想象中会有的声音:会不会有衣服摩擦的声音?林熹的气息有没有变化?杜琴有没有故意制造出一些不太可能属于办公室的声音?
不出所料,他的声音比平时更低沉一些,好像是带着一丝忍耐,当然也可能是我的错觉:“这边公司事情还没忙完,晚上还有一个会,今晚没法和你吃饭了。”他刚说完,有一声细微的吱嘎声响起,他清了清嗓子:“我得挂了,有人来找我。”
我带有一丝恶意地故意沉默着,表现地像是有些失落:“你不回来也不提前跟我说一声,我还做了你喜欢吃的菜。”然后轻轻叹了一口气,叹气的时候我甚至忍不住有些想笑。
林熹的声音变得有些迟疑,带着一点不忍:“我会尽快回去的,我给你带你爱吃的那家冻酸奶给你赔罪。”
我又笑了,说:“那行,晚上早点回来。”
车窗外夜色渐渐浓郁起来,一盏盏路灯亮了,宾馆外面装饰的各式霓虹也亮了起来,各种光和影透过车窗打到我身上,像是阳光下树的影子栖息在我的身上,就像是林熹求婚那天我们走在海边山丘的小路上,阳光太刺眼了,我低着头一直躲避着阳光走在树荫下。林熹拽着我的手特别冰凉但却汗津津的,让我有些难受。我故意松开手,他却像是没有发现一样,继续紧紧抓住我。
我明白了,他在紧张,他想做什么事情。什么事情呢?特意在夏天的中午来到这个海边的山丘,大概,可能会是求婚吧。
倒也不是我过于自信,而是我了解他家里的情况,也明白他对我的需求是什么。我对于他,可以说是救命稻草,也可以说是一个大大的奖励,是他现阶段能获得的人生最大的补偿。我要不要答应他呢?也许吧,好像跟他在一起的时候,心中的那个黑洞暂时不会来打扰我,也许,我也需要他。
还好山丘不算太高,我们很快登到山顶,林熹果然向我求婚了,我如预想中一般流泪了,像所有接受深爱的人向自己求婚那样感动,我们紧紧拥抱在一起,然后就是所说的一起开启新的生活。
我静静地坐在车里,注视着霓虹闪烁的宾馆,感受着当下的情绪,这就是被背叛的感觉吗?好像不是,另一个我依旧很冷静的俯视着坐在车里的我,她在审视着我,思考着。
也许是因为从内心深处我自始至终应该都没有相信过林熹会永远爱我,一个人怎么会永远爱另一个人?或者更精确的说,一个人怎么会永远无条件的爱着另一个人?既然没有相信过这个承诺,就不会有被背叛的痛苦。那么这种愤怒的心情甚至恨意究竟是从何而来呢?
我努力的思考着,分析着,终于我明白了。林熹对于我来说,他是我能作为正常人生活的一个锚定物,我迫切地想要一个正常人的生活,而林熹那时候给了我,如今却又要从我这里夺走。我是为了这个而愤怒,为了这个而怨恨,因为我害怕再次被那个黑洞所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