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佑娣也挺好,你以后别叫云舒了嘛……”
小小的课室里笑声像浪潮,在陈凯福一众弄潮儿的推助下,一波还比一波高,此刻,掀起的巨浪正中拍打在云舒身上……
放学时,杨小由看着云舒焉焉的样子,安慰道:“你不用放在心上,没什么大不了的,是陈凯福擅自去老师办公室里拿了桌上的材料。”
“嗯……”
“以后那群人跟你说话朝你笑时,你千万不要回应也不要搭理,就装作看不见他们,这样的人,一定不要怕他,而是要把他们当空气,知道不?”
“好。”
“别这样嘛……周末不如来我家写作业?”
“行……”
云舒行走在拥挤、散乱、吵闹的校道里,但她只听得见自己心里的声音。愤怒、不甘、羞臊一半一半地糅杂在一起,但并非这些主导她的情绪,她脑海里挥之不去的是姜阿团刚才嬉笑的脸皮,懊恼自己居然被姜阿团给嘲笑了,这简直是奇耻大辱!人人都知道姜阿团蠢笨、邋遢,况且他还是个外省仔,怎么连这个无人搭理的外省仔也跟着看不起自己呢?自己现在是成为最低最卑微的人了吗?云舒想到这里,眼泪就掉了下来,万一姜阿团以后也时时拿这个事情来取笑自己可怎么办?难道也是不还击把他当空气吗?这绝对不行!要是真的有那么一天,一定要狠狠教训他一顿!
云舒原本就叫云舒。
云舒的弟弟兰云海,他出生在这里,带着他病恹恹的身体,于是上户口的时候,家里把云舒的名字改成了佑娣,但云舒她就是云舒,肉体凡胎,并非仙家投胎,无法保佑弟弟的,弟弟不在后,一声声“佑娣”听得让人伤心,于是云舒又成了云舒。
弟弟生下后就在这里跟着爸爸妈妈生活,而云舒在乡下由奶奶带着。云舒一年里来个一两回,得碰巧有同村的人上来,并愿意捎带上她。弟弟是云舒熟悉的陌生人,从弟弟出生云舒就知道自己在城里有个弟弟,奶奶嘴边也时常挂念弟弟,于是云舒也跟着时常挂念起这个小弟弟。云舒和弟弟难得相处,就算是上来,弟弟和妈妈也常常待在房间里,说是外面细菌多,云舒从乡下带了自己做的竹蜻蜓,弟弟并没有多喜欢,他更喜欢爸爸买的红色玩具车。云舒陪弟弟玩时,只要声音大点就会被妈妈呵斥,说会吓着他,在妈妈眼里,弟弟是个瓷娃娃,久而久之,云舒也不太爱和弟弟玩,但妈妈也不准她一个人出去,说这里不像乡下,外面乱的很会有人贩子,久而久之,云舒便不再向往来到这繁华的大都市。。
在乡下时,村里人常逗云舒,“你喜欢上去还是待在村里啊?”起初别人问什么云舒都如实答,一开始是喜欢上去,后来又说喜欢村里。“哦----”那人声音拉得长长地,故作好奇地继续问:“上去不好吗?爸爸妈妈对你不好?”“不是?”“那是为什么呢?”对方常常说着说着就露出莫名的笑意,“那爸爸妈妈要是不回来了你可怎么办啊?你想过吗?”那脸上的笑张得更开,像画在小丑脸上咧得又长又宽弯月形的笑,出奇的是不管谁人来问,都会出现这种同样张扬又隐晦的笑。见云舒沉默,那人便说:“算了算了,不问你这个,你再说说你大伯那晚为什么上二楼……”
弟弟没了,妈妈的魂也跟着没了,打从弟弟出生起,妈妈的魂就寄生在弟弟孱弱的身躯里。那段时日无人看管的云舒像脱缰的小马驹整日整日地在云端上奔跑。
小小年纪的云舒很早就知道上面跟乡下有着巨大的不同,空气和阳光的味道不同,传入耳朵里的声音也不同,下雨天的凉爽竟也不同,她后来最喜爱的是城里繁华热闹的街道,不管白天的还是黑夜的。云舒学会了如何无声地关上铁门以及再如何无声地开门之后,就开始整日整日地跑向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