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异看了眼手机。
三个小时前他给林迦发的微信,问她有没有下班,一个小时前她给的回复一个字:嗯。
还在生气。
他扶额,最近事情太多,叫人焦头烂额。
再年轻精力蓄满的身体,也经不住这么折腾。
吴恒进来,将牛奶送到老板面前,“很晚了,要不您先回去休息,明天继续?”
裴异看着自己要的咖啡被换成了牛奶,以及附带的一小碟点心,冷脸微抬,没等他开口吴恒就解释说:“楼下咖啡店不是二十四小时营业,已经关门了,我们茶水间的那咖啡豆质量这回采购的很一般,口感偏酸,实在难以下咽。”
裴异没再继续戳穿他,牛奶也没碰,捏了捏眉心提神。
吴恒瞧着他这副状态,欲言又止。
“有话就说。”
“您今天中午出去那会儿,恒盛的黄小姐,也就是您学妹,来找过您。”吴恒一边说一边又将牛奶杯往他跟前推了推:“可能是想来找您吃饭的,您那会儿不在,我说您见客户去了,她就走了。这点心就是她带过来的,正好您晚上也没吃饭......”
裴异微仰靠着椅背,手臂堪堪搭在桌延,冷不丁手背碰到温热的杯壁,眼尾扫过去:“拿走。”
吴恒坚持说:“空腹伤胃,而且晚上喝点牛奶可以助眠。”
裴异“啧”一声,淡倦的深色有了丝不耐:“吴恒。”
“是。”
“你有担心过失业后要干什么吗?”
第一次聊这么沉重的话题,吴恒谨小慎微的回:“......我觉得蜂暴是一家可持续发展型的企业。”
“那要是被蜂暴裁了,打算怎么办。”
吴恒端起牛奶恭敬颔首后朝外面走,“我先去工作。”
办公室门再次响起被推开的声音,裴异眼睛都未睁,眉骨拢起,不耐烦的淡淡警告道:“吴恒你是真的不想干了?”
林迦看着老板椅上阖目休憩的人,声音不自觉就放轻,“是我。”
本来冷着一张脸的男人倏地睁开眼——
这么晚,办公室只留几盏角落地灯,光线昏暗。
但外面灯是打开的,她站在门口,头顶是暖色射灯,她被温暖光线包裹,也将他眼底的清寒消融。
林迦带了宵夜来,潮汕店的海鲜粥。
保暖措施做的很好,拿出来还热腾腾的冒着气。
“来之前跟吴助理确认了下,说你没吃晚饭。”林迦说:“就随便买了点,不知道味道怎么样,你将就吃一点。”
裴异没动手,看着她将粥摆出来,掀开盖子,甚至撕开了一次性勺子递过来,得寸进尺来了一句:“喂我。”
林迦只是稍愣住,而后真就端起粥碗,舀了一勺送到他嘴边。
“张嘴。”
他望住她,片刻失神,而后在她平和却不失真诚的眼神里,张开嘴。
门没关严实,吴恒推门进来刚好看到这一幕,好在他反应迅速赶紧退出去,手上拿的原本准本送进去的合同,悄然捏紧放下,松口气。
里面坐的那个,确定是十分钟前,冷着脸随时要叫他卷铺盖滚蛋的男人?
原来,人,真的有多面性。
他认识他老板这么久,从未见过他会有这样的一面。
像什么呢?
吴恒想半天,想到上回回去过年时,堂哥家那个两岁不到、胖乎乎的脖子套着个饭兜,坐在宝宝椅里张着嘴嗷嗷待哺的小侄子!
吴恒被自己脑子里冒出来的奇怪画面吓得花容失色,赶紧摇摇头,挥去那不合时宜的想象。
而此刻的办公室内。
林迦说:“刚刚吴助理好像进来过。”
裴异不在意:“嗯。”
“他看到了。”
“嗯。”
尽管现在裴异已经接过勺子自己吃了,林迦还是觉得有必要为他的正面形象做点挽回:“我去给他解释一下吧。”
说着就要起身,被裴异长腿一抻,拦住:“不用。”
林迦:“?”
他继续喝着粥,还挑了个奶黄包咬了口:“吴恒没事,他不会多想。”
林迦心想谁给你的自信,刚刚明明看到吴助理嘴角都抽搐了。
不过她没继续说,而是问他:“今晚要通宵吗?”
裴异:“本来是。”
林迦:“?”
什么叫“本来是”,那现在呢?
他很快将粥喝完,垃圾收拾掉放进包装袋里,打了结,放在边儿上等着待会儿带出去,或者保洁来收。
“我以为你还在生气,并不想见到我。”他唇线抿成清浅一条,望住她,林迦正对着那盏并不算明亮的地灯,漂亮的瞳孔里能看到微缩的灯罩的轮廓。
林迦忽地不知说什么好,其实她脾气也不算好,而且这大半天下来,她气早就消了,“那我要是一直生气,那你就一直通宵?”
“嗯。”他还真点头:“卖惨,博同情,觉得你应该没这么狠心,让我一直住外面。”
林迦很轻的‘嘁’一声,嘲笑他这烂招数,“幼稚。”
他把人拉过来,习惯性让她坐自己腿上,林迦心想着刚刚吴助理都知道两人在里面了,估计这会儿也不会再进来,便任由他抱着。
“其实我今天真的有疑问。”林迦开口。
“八年前我让他离你远点,警告过他。”知道她过来一定会问,裴异主动开口:“我当时态度不太好,大概看我不爽,所以记恨我这么多年。”
林迦意外:“就因为这?”
裴异玩她软趴趴的小手,把她的手放自己掌心,又抻开五指,与她交握,漫不经心又郑重其事的交代:“所以别跟他打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