咣当!
袁夫人砸碎了一只上好的茶碗,原本美艳绝伦的脸庞被愤怒左右,变得有几分扭曲。
“好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娼妇,竟敢诅咒本夫人!”
“夫人消消气,千万别坏了自己的身子。”一旁的钱妈妈赶紧上前贴心地替她拍背,在袁夫人看不见的视线盲区,眼珠子滴溜溜转,“奴婢早就跟您说过了,那杜氏仗着苏府的威风,压根儿不将咱们守备府放在眼里,嚣张得很呢。”
袁夫人一屁股坐下,胸口剧烈起伏,冷笑道:
“让她嚣张,看她能嚣张到几时。”
哼,她是拿杜氏没办法。
但她家老爷要对付杜氏的男人,还不是轻而易举?到时候就算那杜氏跪着上门道歉,她也绝不原谅!
“哎,其实要奴婢说啊,都是少夫人办事欠妥。”
钱妈妈趁机添油加醋,“您不知道,方才您没来的时候,那杜氏竟然说小姐的命还不如一头畜生,气得奴婢差点当场就跟她干起仗来。”
“结果少夫人不光不为奴婢出头撑腰,还胳膊肘往外拐,反过来要惩戒奴婢。”
“幸好夫人您及时赶到救下奴婢,要不然奴婢这会子啊,怕是屁股都开花了……”
这话既表达了自己对袁夫人和小姐的忠心,又顺势给董氏上了一波眼药,谁叫董氏不给她脸呢?
说到委屈处,钱妈妈甚至还装模作样地抹了把眼泪。
袁夫人正有气无处发,当下就命人去把董氏叫了过来,劈头盖脸一顿臭骂。
“谁许你擅做主张把杜氏领进府的?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婆母了?”
“进门四年了,连个蛋都生不出来,娶你回来有什么用?”
“还敢当着我的面说都是娇娇的错,娇娇错哪儿了?我看错的是你,你亲疏不分,吃着袁家的饭,冠着袁家的姓,却偏帮一个毫不相干的外人。”
“给我滚去佛堂跪着,抄经书一百遍,为我娇娇祈福,不抄完不准吃饭!”
“听清楚了没有?!”
董氏眼眶微红,强忍着眼泪不让它掉下,哑着嗓子应了声:“是,母亲。”
董氏走后,袁夫人的气总算消了些。
理智稍稍回笼,再想起杜若临走时说的那句话,突然感觉身上莫名有点刺挠。
“去,把府医给我喊来。”
钱妈妈闻言一怔,“府医?夫人您该不会真信了那个杜氏的鬼话吧?”
袁夫人当然不信。
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心里有点不踏实。
“别问了,把人喊过来再说。”
很快府医就顶着一脑门子汗跑来了,行过礼,然后轻车熟路地为袁夫人请平安脉。
半刻钟后他收回手,恭恭敬敬地回禀道:“夫人放心,您只是有点气怒攻心,并无大碍。”
“是啊夫人,您的身子骨向来调养得当,极少生病,那杜氏定是故意在吓唬您呢!”
钱妈妈安慰完,还不忘阿谀奉承一番,“瞧瞧您这脸色,红润光泽,哪里有半分病态?您跟小姐一同走出去,谁见了不说跟姐妹一样。”
听到这话,袁夫人才终于松了一口气,悬着的心也稍稍放了下来。
是了,杜氏就是故意的,想让她坐立不安,抓心挠肝。
她才不会中计呢,哼!
相比较袁夫人,袁天娇更关心自己的爱宠小青,幸好小青只是被蹭破了一点皮,伤势不重。
要不然她无论如何也要那个该死的丫鬟赔命,为小青报仇!
为了弥补爱宠所受的惊吓,袁天娇命人连夜出去搜寻鸟窝,抓些刚出生的雏鸟回来喂给小青吃。
雏鸟羽翅未丰,肉质鲜美,素来是小青的最爱。
“你要好好地养伤哦,养好了伤,才能陪我一起去女子学院读书,看到时候还有谁敢不听我的话。”袁天娇摩挲着小青光滑的蛇皮,语气温柔,却透着不寒而栗。
......
“夫人,奴婢是不是给您惹祸了?”坐在颠簸的马车里,红苕那张清秀的小脸上满是惶恐,她紧紧攥着衣角,不安地望着杜若。
哪里还有一点之前暴打毒蛇的狠劲。
杜若白了小丫头一眼,“是啊,惹了好大一个祸呢。”
说着从怀里变戏法般摸出一朵漂亮的珠花,在红苕眼泪溃堤之前插到了她的头发上,打量了两眼,满意地点点头。
“嗯,好看。”
红苕愣住了,眼泪都忘记往下滚了,抬手摸了摸,“夫人,这是……”
杜若抱了抱她,“嗯,你护主有功,赏你的。喜欢吗?”
红苕呆呆地看着她,像是被人点了哭穴,突然哇的一声爆哭出声,一发不可收拾。
把杜若的衣裳都浸湿了。
杜若一头黑线,拍了拍她的后背,“好了好了,不喜欢也别哭嘛,我换一个好了,你喜欢什么,银子怎么样?”
说着作势要拔掉那朵珠花。
红苕赶紧捂住,眼睛红得像兔子,“喜欢的,好喜欢!”
她擦了擦眼泪,抽抽噎噎地道:“夫人,您真的不怪奴婢吗?”
“你做得很好,为什么要怪你?”杜若笑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况且这祸本来就不是你招来的,而是有的人非要甩到我头上来。”
“我都不怕,你怕什么?”
“只要你真心跟着我,用心做事,我定护你周全,不让任何人欺辱你。”
红苕又想哭了。
她前面十六年哭的次数,加起来可能都没今天多。
但她知道夫人不喜欢哭包,于是努力把眼泪憋了回去,调整情绪,很快又变回了那个活泼爱笑的红苕。
开始吐槽起袁天娇来。
“那位袁小姐奴婢本来还觉得她怪可怜的,生了病,出了一身疹子,不知道多难受。”
“没想到她性子那般恶劣,动不动就要取人性命,可怕得很。”
“还有那条蛇,绿汪汪的,一看就不是什么好蛇。”
“就算袁小姐对有毛的猫狗过敏,也不能养个没毛的毒蛇当宠物啊,不说咬到别人,咬到自己也终归不好嘛……”
忙活了一天,杜若有些累了,靠在车壁上闭目养神。
听着红苕的絮絮叨叨,懒懒地回了句:“大概拔过牙吧。”
要不然以袁夫人疼爱女儿的程度,怎么可能放心留这样一个高危险物种在女儿身边?
“并未拔过牙。”车外忽地传来冷面清冽的声音,“三年前袁小姐去净慈寺上香拜佛,下山途中无意间捡到一条幼蛇,带回府中精心饲养,取名小青。”
“袁小姐十分宠爱那蛇,不许任何人伤害它。”
“包括她的母亲袁夫人。”
“袁夫人初时并不赞同,可惜拗不过女儿,后来见那蛇十分通人性,并不轻易伤人,渐渐的也就默许了。”
“那蛇十分护主,但凡谁要想对袁小姐不利,立时便会发起攻击,三年间已经咬伤十几个人了。”
大概是杜若带着手套触碰袁天娇,那蛇误以为她想伤害自家主人,所以二话不说给了杜若一口。
但这不代表袁天娇就没错。
今日是杜若,倘若换了别人,没有手套阻隔,被咬伤了又会是怎样一番光景?
中毒是必然的,而且还是剧毒。
救治及时,捡回一条小命,破财受惊,或许还会留下一些无法痊愈的后遗症。
救治不及时,死!
袁天娇骄纵蛮横,纵蛇行凶。
这是不争的事实。
袁坤两口子教女无方,上梁不正下梁歪,一样不是什么好鸟。
“这么霸道,就没人管管吗?”红苕气愤地掀开帘子,瞪着冷面的后脑勺问道。
冷面讥诮地扯了下嘴角:“守备府有权有势,谁敢管?谁又敢告官?”
不告官,就没有苦主。
没有苦主,也就立不了案,知府大人即便想管也管不了。
杜若皱了皱眉,对守备府的印象更差了。
唯一有好感的,也就只有那位袁少夫人了,貌似跟袁家其他人不太一样。
只希望袁夫人懂得以和为贵的道理,别再来找茬。
大家相安无事,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