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平静如水,
但今晚,倒不似往日那般寻常。
夜幕的边缘,环绕这灯火通明城市的帷幕——渊潭山,几乎挡住了这一边天。而夜月之下更只见山的轮廓,像是穹顶降下了屏障,遮挡住了城市之外的视界。定谭山不是城市的边界,但总给人以边界的错觉。
要说城市身处其中也是不差,但如此广大的夜晓市,被一座山掩住可是难。山峦丘陵起起伏伏,才算是“围”住了城市。而仅有这一段,深邃异然,高峰接天,才有了这个不知从哪儿得来的名字——渊潭。
而这儿,仅是渊潭山中不起眼的一角。
空地,石地砖,石护栏,石碑,为数不多的灯杆散出冷淡的光。
那些灯杆靠着悬崖护栏的一边,正对着城市,勉强能照亮这片无人之地。
借那微弱的白光,能看清那碑拓孤零零地立于空地中央。它一副破碎的样子,半人高斜插进地面,一端已经是消磨得不成样子了,过去刻下的字,虽然看得清,但也斑驳不似从前了。而除了这片空地,这里可谓是一片黑暗。四周都看不清有什么包围着,而黑暗更深处是山林还是其它什么,都不得而知。
除去诡异的静,这儿感受不到任何东西。
或许只是寂静倒还好,也能是与这山间夜晚相称的静谧。
可恰就是此时,那个并不引人注目的古碑,生出了些不寻常。
静谧,却是死一样的寂静。刹时,周围的光渐渐隐没,黑暗涌了过来,可是那绝不是影子。就像是这诡异的夜的缝隙中渗出的血,看向周围,不知何时,竟已是只有那“黑影”存在,连天地都被遮蔽起来。不知何时显出的异变,吞没了光,污浊了夜,连夜影也一同侵蚀,直到一切声音,一切光影,都消逝,都禁绝。
只留下那一块碑。
一片虚无,仅剩的那古碑,它的一面,渐渐渗出了黑色的液体,就像是流下的血,深色的血,夜似的深色。从石碑刻下文字的痕路中,从它那破碎的缝隙中,“血”附着从碑上涌下,缓慢的,直到与那虚无触碰。
令人惊讶的是,触碰的一瞬间,虚无缥缈中,竟泛起了丝丝涟漪。
转眼间,
寂静又归还于夜,光和影又归还于这不起眼的角落,一切又复归于平常。
就像什么也没有发生,那破碎的石碑仍静静伫立在那里,上面的字斑驳难辨,没有什么渗下。黑暗已退去,夜晚仍然宁静,就跟先前一样。
是吗?
山中的夜此刻显得冷寂异常,诡异伴随寒冷夹杂在其中。
夜月时常笼罩着寂寥,可此刻甚至于到了悲戚的地步。漆黑帷幕之下,更显出难以言说的压抑,令人心颤。夜如常,但异样的死寂,暗的静谧,似要被黑夜泯灭的微光,昭示着不寻常。有什么将平日的夜沾染成了未知的,不熟悉的悲戚样子,改变了这无名之地的孤寂。
一切都好似与往常一样,一样平静,一样孤寂。
可一刹那的显现,就犹如潭水轻荡。
夜晚才开始。
今晚恐怕不会再有访客了,但在这不平常的夜晚。
谁说的定。
寂静不再,“叮叮”碰撞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如果不是这样静的环境,是听不到这细微声响的。
那铿锵有力的足音,打破了夜的寂静。
现在这种时候,可少有人会光临此处。向那方向看去,从光所触及到的视野,黑暗中一个挺拔的身姿渐渐显现。
还未看清全貌,神采已先透出,白衣黑发,一副坚毅非凡的神姿。
等那青年径直走到灯光之下,他的模样这才被清楚的映出。
白衣干练一身,黑发神采奕然。上下一线挺直了身子,眼神明清坚毅,直视前方,刺破黑夜。立于此处,就好似白昼改换了夜色,驱散了悲戚。
微冷的月光照在他身上,显出略显紧致的白衣下,隐藏的是一副百炼的躯体。他站在这里,全身上下都可以说是挺拔自然,举手投足间都显得有力非凡。如果细看,他的脖子上,还有几道规则不一的纹路痕迹,不知是什么时候的伤痕。
如此英姿飒爽的青年,倒与这冷清的夜格格不入了。
他双手环抱望着城市,脸上带着凝重的神情,自语一句:
“已经这么晚了。”
可凝重并没有在他脸上停留多久。他的眉宇缓缓舒展,青年竟轻声笑起来,那笑声无比明亮,自然且叫人舒心,为这寂寥夜晚都能带来一丝晨曦光亮。他的笑声清脆响亮,还夹了些叮铃铃的响音,细一听,是从男人腰间别的挂件发出来的。
那腰带上吊着几串钥匙环,但上头却不只是挂着钥匙。多少叫得出名的,叫不出名的东西挂在上头。他一笑,这些大大小小稀奇古怪的玩意儿碰在一起,就叮铃铃的跟着响。
轻灵的响声为夜添了几分悠然,可是青年的心却是因什么而紧绷着。
武烛明,他本不应该来这里。
今晚对他来说本应只是个再平常不过的夜晚,但现在他却对这渊潭山感到有些陌生,哪怕他已是在这山边生活了多年。如何要在这样寂寥无人的深夜还来到这儿,其中的缘由,或许武烛明自己也不甚明白……
他抬头望天,残月于夜,立于城市之上。没感到平时月影的柔美,只觉得这月有种说不出的奇怪,但又说不出来有哪里不对。那异样的感觉直从这云海天月延伸到他心中,让他久不能释怀。
没等武烛明从那奇异的感受中脱出,就突然感到耳中涌上一股颤音,脑袋像是突然失了衡,头昏目眩的,他稍稍用力稳住了身体,奇异的感觉退去,代替的是莫名一股倦意。
等他抬头重新审视这月,仍是那样的玉盘天影,实在看不出有什么不同。或许只是自己因为今天的事,有些多疑了,他想。
毕竟现在他的心思可不在这月夜上。他低下头,没去在意这刺骨的风,也不去在意这黑夜云月,可是……
武烛明闭目。
除了一件事,一件他遇见的怪事。
是怎样的“怪事”,武烛明无法细说,那场景的记忆断断续续,先是黑暗里的躁狂的声响,后又看到血一样的深色的奇异又诡谲的影子。还有那,似天穹流下的黑色的血一般的线。细细想来,连他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到底如何,静静冥想时,倒忽而想起一句可有可无玄乎的话:
“长夜已然逝去,寂寥将不再。”
这自然是别人告诉他的话,里头的意思,他是不明白的。“寂寥将不再”像是对某人说的,他心中疑惑,难以忘怀。
从天边到此处,从城市到“白岩”,从那华光直到烛明。城市喧嚣热闹,与这里的孤寂截然不同。如果不是有什么缘由,谁会在这样寂静的深夜里,来与这刺骨寒风作伴呢?
这凭空听来的一句话,让人摸不着头脑。
可是他不能不在意,不能不去深究。因为说这话的那人……等武烛明放空脑袋,那真切的记忆仍停留于他的脑海中,与夜的死寂相称的黑色的诡异,与这夜晚的死寂不相称的那个疯狂的身影。到底是什么?或许他本不该走了那条路,不该碰巧地看到那景象,那人,那诡异。本不该看到……
被那血色的狂性给撕碎的人影。
“嗯?”正当他想要揪出点线索时,某种杂音打乱了武烛明的思绪。他下意识警惕起这细微的变化。夜渗入了其他气息,掺杂了其他的声音,并不远,是人的脚步声,想不到,平日里也冷清非常的山中角落,到了深夜还会有第二个访客。可是等武烛明听清了这脚步声,反而放下了警惕,又转回去。
声音说是缓慢但更显沉重,沉重却有力,一步一步踏破了这夜的寂静。
那声音走近了,可武烛明却是头也不回,埋头在想别的事,而且看起来很是专心致志,丝毫不在意那个在他身后的人,但也许他只是觉得是谁都无所谓。
一阵破风之声袭来,武烛明未曾料想到,没来得及反应,就直直挨了这一下,力气不是一般的大。可就算武烛明硬接下来,也只是踉跄了一下。虽说不至于被打到山下,但还是直直与护栏撞在了一起,发出一声闷响。
“嗯?没躲开,怎么,有什么事让你这样专心。”声音厚重沉稳,武烛明直起腰,缓过神来,转过头去。
那高大健硕的身躯,几乎挡住了武烛明的全部视线,是个看起来与武烛明年龄相仿的男性,但光是这样看着,就能感受到不同于武烛明的威压。那人一头短发,显出莽苍的灰暗色。而周身的气质,又显出一种灰的朴质,灰的凡性,灰的莽苍。他整个人透出一股子沉稳不凡。眼中除了与武烛明相似的坚毅,还有一丝深藏的凌厉。
男人略比武烛明高了一点儿,可站在武烛明面前,不是身材展现的压迫力,而是气势的压倒。
“找到你还真不容易。”他继续对武烛明说,走到了他身旁。
武烛明看着那人正是一副理所应当的表情,叹一口气,回答他:“黎苍,下次你提醒我你来了的时候,力气还是小些为好,要是你把我打下山崖去了,可不是追悔莫及。”
被称作黎苍的男人笑了笑,突然又像是想起什么,说:“还记得有一次是不是也是这样晚的时候,我非要逞能走险路,还说什么就是不用眼睛也能走完天梯,结果掉下去了。哎,到底是怎么的,你也跟着一起掉下去了,而且居然没能一路滚到山脚,最后是滚到哪里去了?还是你把我背回去的是不,啧,有些记不得了。”武烛明苦笑,摇摇头,回答他:“我本来想截住你,结果被带着一起滚下去了。你当然记不得了,你在我背上睡得可香了。最后你是安稳了,殇夜可是急坏了,喊来云哥找了我们一整天,之后又教训了我一整天。”他说完这些,见黎苍没说话,往他那看了一眼,他的脸上浮现出柔和的笑意。那种表情,黎苍只有与他身边的人,更多的时候是和武烛明殇夜他们一起,才能经常的看到。武烛明心中轻笑,黎苍像这样一下子说这样多的话,也是不多见的。
武烛明和黎苍甚至不能说只是朋友,他们两个从小就在一起,对彼此是再熟悉不过的了。自相遇起到现在,大概已有十多年了吧。十几年来着?武烛明一时想不起了。反正都是看着彼此长大的,似乎也没怎么变。以前的情景到现在还历历在目,可不知不觉他们就一起从孩子变成了少年,又从少年走到了青年。不知现在的三人还能不能起回忆起以前的模样。
这两人并排站着,灯下显出他们的背影。沉默中,两人虽然没有一句话,却已是相知明了。黎苍弯腰靠在栏杆上,一动不动的望着城市,他没有任何表情,在平时,他话也不是那么多,但此时他好像是在想着什么,出乎意料的,他首先打破了这沉默:
“烛明,不觉得很快吗……”冷不丁地来这一句,武烛明转过头看他,问:“什么?”黎苍直起身,继续说:“我们一起的时候,这是忘不了的。”武烛明眨眨眼,没等他回答,黎苍就继续缓缓说道:“与你相识,遇到她,那之后的一切,感觉就像一瞬。可就算已是十多年后了,与你相遇那天刻下的记忆,见到她时的那个情景,居然现在也还清楚记在心里。呵,不论是好是坏,如果不是小时候的那种天真,也就没有后头我们三个的时光了。该说是那时候的坚持造就了现在吗?难以忘怀啊,那些事。”
听黎苍说完,武烛明略有些惊讶,回过头,见他一副惆怅回忆过去的样子。武烛明接话说:“怎么突然提那么久远的事,都是些陈年旧事了。”他嘴上说着,也回忆起小时候的那些事。他虽也能记得,但现在听到黎苍提起,到底也不是那么的在意。
“陈年旧事多少年却也忘不了,你不也是吗?烛明,到底还是记住了。从相遇到现在,已经这样久了……嗯,她是记得住这些事的。我们被教训的时候,她也总是在旁边看着,有时候好像还是她来教训我们。现在她不在,总觉得少了什么。”黎苍摇摇头,说完他又看向天空,眼睛停在那儿一动不动,半晌才又开口:
“月夜,那一天也是这样吗?是不是我今天太多愁善感,看着这月,我总有种奇怪的感觉。那天也是有这样奇怪的感觉吗?不一样吗?记不清了。”
武烛明听罢,收回了担心,只是一笑:“你这家伙,平日没见你这么感怀。也不是什么特别的日子,没想到你倒触景生情起来了。不过是跟平常一样,这么多年了,有什么好在意的。往后我们一起的日子还长嘞。”
他自己说完这话,可又不知怎的忽而想到先前遇到的怪事。他的直觉总告诉他有些不同以往的变化,有种非寻常的,怪异的预示。跟平常一样吗?武烛明不怀疑自己,但他的眼睛可不会骗人。他闭眼沉思,不能不去在意,又回到了刚才那样子。他还突然想到了殇夜,要是像她那样聪明,也就不会受这事困扰了。
武烛明沉思着,往旁边一看,正好和黎苍那摄人的眼神对上。看着无表情却让人寒颤的黎苍的那张不喜微怒的脸,武烛明这才意识到自己又把黎苍晾在一边了。
他皱着眉头,问:“在想什么?”武烛明回过神来,“呀,没什么,只是有些在意的小事,这些天操心的事多。”武烛明笑着揉了揉眼睛。抬起头来,看黎苍还是一副忧心的模样,武烛明一把搂住黎苍,灿烂地笑着说:
“无论有什么事,都不需要担心,不是吗?”
黎苍盯了他一会儿,仍是无表情地回答:“你那神不在焉的样子,难不成我会瞧不出?不管你,有什么事,都依你自己。这么多年来,你是会做决定的。”他无可奈何地摆摆手,朝着后面的黑暗走去,武烛明忙问:“要到哪里去?”
“散心。”他头也不回的说道。“山里有些不寻常,还是……”“那我就更要去了。”看到黎苍头也不回,武烛明无奈,心想,自己先前遇到的应当只是偶然,那个人,应该已经不在那里了,要不他也不会来这儿,而且,黎苍可不是需要他担心的。
“武烛明。”黎苍走到一半,定在那里,又回过头来,他一直无表情的脸上却裹上了些许笑意,他说,“反正我是管不了你的了,呵,虽然她跟我说要保密……但看你心神不宁的,就告诉你好了。她应该快到了,现在,就给你们两个留些时间好了。反正,等她一来,再怎样,你都不会去想其他事了。”
武烛明一愣,本想开口,却发现黎苍已是快步走入了黑暗,没了人影。武烛明无奈轻笑,心里却不自觉地想到了“她”的笑影,嘴角也不禁上扬。
“是吗,什么也不会去想了吗?”他闭目,可能他自己都没注意到,自己先前的忧愁已消失不见,唯有笑容挂在他脸上了。
只一人的影子在灯下摇曳,夜晚如此寂静,在这种时候,他那忧虑也能暂时放下。“到底还是没有告诉他今天的事。”武烛明想起那时的场景,对他来说倒没什么可怕,武烛明很少害怕过什么,但那异样绝不能小视。武烛明想到了云哥,兴许他会有办法。夜晚不知到了什么时候,武烛明远远地望着城市,闭上眼。
视界消失之后,难感时间的流逝,也不知是睡着还是没睡着。冥冥之中他似乎看到有无边的光亮,黑夜与白昼倒转不可分,无穷的黑与白,无尽天空下,一潭清水泛起了波澜。
他睁开眼,留有一种若有若无的感觉在心中。
侧靠在围栏上,不知是不是太疲惫的缘故,武烛明静静地望着城市,那种无法消失的坚毅神光一直停留在他眼中,无论夜如何孤寂,都难以淹没掉他眼中的那种光亮。
静,静,他独自一人远眺城市,直到,直到孤独不再,直到夜不再寂静。
晚风轻抚他的脸庞,武烛明情不自禁地回过了头。
她的黑发随晚风抚动,她的笑容在冷清月夜中静静绽放。寂静无声中,只有她的黑色身影恍惚月光之下。现在,武烛明在那灯光下,而她,站在了那月光下。
再熟悉不过的身影,此刻就在他眼前。她渐渐走近了,武烛明也得以看清其身姿。
她一袭黑衣,挺立在前,干练自然,黑发如瀑,直直坠下,腰带半束住腰身,轻轻挂在那里,更凸显出她的高挑挺健。深邃的黑瞳犹若宝石闪烁,冷静却不冰冷。她一副潇洒的姿态,与这黑夜不同,她存在于这世界,也独属于她自己。
现在她正微笑着看着武烛明,正好与他的目光接上。她就像突然出现的神秘,但此刻那身影却又是真切无比,触手可及。
看来武烛明刚才是睡过去了,否则不会没察觉到她的到来。“在这睡着,可是会醒不来的。”她的声音清脆明朗,带着一种活力。
武烛明直起身来,回答说:“但是,你不是来了吗。”
殇夜,黎苍口中的第三人。武烛明,殇夜,黎苍,他们三个的关系,比挚友更甚,虽然不是同时相遇,但也是很早就在一起了。光算时间的话,三人的相处也是足够长久了。
至于殇夜和武烛明的关系,就不能一言而概了,黎苍是这样说的。至于怎么的不能一言以概,从眼前这两人口中是听不到明确的描述的。但至少挚友这一层关系从过去到以后都不会变。如果从黎苍时不时对他们两个古怪的微笑中,也能明白点儿,这两人的联系。
就这一黑一白站在灯下,能看出他们有着相似的神光。但相似的两人更彰显出不同的自我。武烛明的一袭白衣在夜的底色下被衬得很显眼,而他那一直带着的坚毅的神光,更可以说是夜晚中的明光。殇夜一只手放在腰上,眼中唯有冷静,就这样带着些许考量甚至不知为何有些蔑视地看向这城市,但也许蔑视不是对这城市。她既有着与夜相似的神秘与灵韵,又有着不同于黑夜的火热与自得。
可此刻她的眼中泛着不同往日的情绪,除了平静,更添了一种忧心的底色。
殇夜没让武烛明继续盯着她,转过身说:“黎苍总是听不进别人的话,还想着你看到我是不是会至少有些惊喜呢。”她眉宇轻挑。武烛明没有去在意殇夜刚才神情的异样,听了这话,也只是回答道:“不是天天都能看见你吗?哪里会有什么惊喜。不过,看到你,的确,让我感到很开心,次次如此。”殇夜微笑,静静地走到了围栏旁。她看着这城市,眼中不时闪烁着别样的神光,与平常和武烛明和黎苍他们在一起的时候不同,殇夜的心思不在这里,她自来到这里后,就在考虑着什么。
黑夜慢慢流淌,时间静静逝去。
沉默的二人各有心思。殇夜抬头看向这月,银光洒在她的黑发上。她就这样一言不发地仰视着天空,眼中一瞬流露出忧心,但又马上转为平静。她低下头来,轻轻自语:“如果不是这样突然的话,至少也能……”她看向自己的左手,眨了下眼,恢复了正常的神情。
她现在在想什么呢?武烛明不经意地看一眼殇夜,只见到她眉头紧锁,神情不安,好像深陷于她自己的心绪中,全然不同于平常她的开朗,倒更多的显出一种冷静。虽然武烛明不少见于她这样的思考,不如说,殇夜这样的时候更多。但他还是开口询问:“殇,有什么不对吗?你好像在担心什么?”殇夜看向武烛明,很是平静地回答:“不过只是些小事,没什么好在意的。”说是小事,殇这样投入,恐怕也不是小事了,武烛明这样想。不过,殇夜并没有刻意的隐藏,她是一定知道烛明不会看不出来的。
他放下这种思虑,坐在了一旁的长椅上,说:“黎苍那家伙来了又走,不知道又跑到哪里去了,殇,还是等他回来吧。你……”武烛明的话停在半途,殇夜似乎并没有听到他刚才的话,他注意到了殇夜的不安。
武烛明回想起今天遇到的事,殇夜也有些反常,他闭上眼,思衬着该如何做时,忽觉气息流动。可睁眼的一瞬间,就感到一阵风缩了回去,一抬头,殇夜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了他面前,俯视着他,仍只是带着她那愉快的微笑。嗯,发生了什么吗?他疑惑。
等到武烛明起来时,看向殇夜,她的样子,倒是越发有些奇怪了。而且现在不仅像是心中有事的样子。殇夜低头出神,更像是陷入了某种自我的纠结中。武烛明想这样的时候倒是很少,毕竟少有事能困住殇。哪怕武烛明是了解她的,却也不禁心生忧虑,甚至于已经忘了刚才一直令自己专心的那件事。
沉默得够久了,武烛明可不会光看着她在那儿一个人一言不发,他想仅是小小的逗她一下,也就跟以前一样,跟小时候一样,在烦心的时候,能让她重新开怀起来。
而殇夜这边一会儿闭眼一会儿又摇头,决心做什么,却又犹豫。都忘了身边还有人,自言自语起来:“真没想到会是这样突然,想不到……但是,如果我的担心没错,哪怕仅仅是多虑,那样的话,也一定不能让烛明和黎苍他们……烛明?”
殇夜察觉到武烛明正一脸阳光地站在她面前,这打断了她的思绪。武烛明一动不动地看着她,于是她那因思考紧凑的眉头又放松下来,笑意盎然。“是什么?”殇夜揣测武烛明所想,与他对视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