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去春来夏至。
时间带走了生的同时又带来了生,一切都像春夏秋冬般循环往复,生命却又难逆,就像这年的夏天回不到春天一般。
当年的太师虽已老了,却早已如愿告老还乡。
盛夏时节的雨来得也快,去得也快。陋茅屋下听夏雨,湿了少年衣。
正是盛夏时节,一场大雨过后,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得的凉意,将夏时的热浪驱散得没了踪迹。
那远处天空中的乌云已经向北边退去,村西的大黑山也显得更加青翠欲滴,山鸟的啼鸣声在掩映着绿树的村庄里此起彼伏,好像是在欢庆这难得的片刻凉意。
一个少年呆呆地坐在村南边一座孤独的茅棚下,他看上去满脸沮丧样,眼角还挂着伤心的泪珠,这时正低头压抑着呜咽。
少年大概十六七岁,正是青春年少,一袭粗布衫,裹着一个瘦小的身躯,给人一种大概是营养不良的感觉;那张白而稚嫩的脸蛋,看上去是那般光滑,却因为几颗痘的突兀显得有些瑕疵。
少年名叫文漠然,当南边天空的大片黑云乌压压翻滚过来时,他便径直地奔向了离他最近的这个茅棚下面。
就在一个钟头前,他还在村南的河滩边捞鱼,河滩边河水不深,刚没小腿,很适合捞鱼摸虾。
前不久河里涨了一次水,带来了无数的鱼虾,村里的男人们来河边热闹了好一阵子,都来抓那些被大水冲到低洼泥沼里的鱼儿。
大水过后,他和弟弟就来到这个河滩边捞鱼,并捡到了一小张不知是被大水从哪里冲来的废弃渔网,这让他们如获至宝似的,他们认为用它来捞鱼再好不过了。
午时,他和弟弟还在这片河里用那破了个洞的网捞鱼呢,当天空南边的黑云靠向这边时,他便让弟弟带着鱼篓回家去了。
他看到一尾金色的鲤鱼,这种鱼更贵一些,他想捞到它,它不想让他捞到它。
浑浊的水在黑压压的云层下暗沉沉的,直到大雨来时,他也没捞到。
大雨来了,鱼顺着水势就走了;大雨来了,他只好奔向了避雨的茅棚……
他坐在茅棚下,抬起那张沮丧的脸,他呆呆地想着啥,或许想了很久。当偏西的太阳将小茅棚照得灿烂一片时,他才缓缓站起身,向着家的方向走去,稍微显得湿漉的粗布衫在晚阳的照射下透着一股热气儿,很是舒服。
……
……
一碗酸菜,一碗青菜,一碗鱼,四根葱,五双筷,一家人。
吃了晚饭,他便忙着收拾行装,娘亲在一边絮絮叨叨地说着话,备了套新衣,把一个装得鼓鼓囊囊的包袱给他,包袱里面并没有别的东西,而是这几天烙好的炊饼;父亲递了一小袋钱囊放在桌子上,这些钱都是好些日子打柴捞鱼做杂活凑的。
昏暗的油灯下,文漠然拿了一本书破旧的书用旧衣服包好,塞进背包;更准确的说是一本只有下半部的书,上半部分自己已经熟记,留给弟弟。
他明天便要离开这里了,这个家,这个村庄,这片天空下的这个地方。
第二天一早,少年换了那套崭新的白布衫,挎了包袱行囊,就此踏上了行程。
日挂东山,鸡走鸭奔,绿树林里百鸟啼鸣,田间地头锄地忙。少年挎上行囊,站在门前抬头看了看天。
“今天天气真好!”
“哈,确实很好。”弟弟道。
“很适合出行,不用担心下雨了。”
“把伞带上吧,哥。”
“不必了,反正——不会下雨。”
他一只手搭着弟弟肩头道“照顾好小妹,听爹娘的话。”
“嗯。”
身旁的弟弟比他小两岁,而个头却已经和他差不多,看上去分不清谁大谁小。
一个细小而清亮的声音问道:“哥哥,你去的那地方是什么地方?那里好玩吗?能带我去吗?”差不多才五岁小女孩满脸好奇,眼神里满是期待。
少年转身蹲了下去,拉着小妹的手说:“那地方叫大兴城,那里很繁华,哥也是头一次去。你还小,自然应该待在家里,回来给你带糖,等你长大了,哥再带你去。”
“大兴城?和我们村名字好像唉!那离我们很近吧?哈哈,是在山的那边吗?那你什么时候回来?”小女孩满脸洋溢着欢喜,一连串地问道。
“嗯,真聪明!是山的那边,等到明年这时候我就应该回来了。”少年弯腰抚摸着妹妹的头,笑着说道。
“是骑着大马吗?我好喜欢大马!”小女孩继续提出问题。
“那是当然了,妹妹喜欢大马,我就骑个大马回来。”
“那太好了!”小女孩满心欢喜。
“一言为定。”
“我走了,你们要好好念书哦!”
三兄妹牵着小手走到村口的路上挥手告别;马车来了,少年和马夫打了招呼,上了马车。
他看着他俩瘦小的身影从车窗内由模糊逐渐到消失,耳畔再也听不到他们的声音,只有马车的嘎吱声,马夫的吆喝声,马鞭声和着马的哼哧声以及马蹄声,在耳畔此起彼伏,此伏彼起。
文漠然坐在马车里,向马夫问道,“师傅,大兴城离这有多远?”马夫答:“此地一去三百里,便是大兴城,小伙是去书院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