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仲勋面色未变，目光清明，直视周青，沉声道：“你这是何意？”

“再称一次顾司丞！你我共事多年，我今有一问，望你坦诚相告。”周青的声音低沉而有力，每一个字都如重锤般敲击在闷热的空气之中，“你，究竟是在为昭国做事，还是遥国？”

顾仲勋闻言，心下微叹，周青一贯是负责搜集整理情报之人，敏感无比，对他的所有行径分析过后有这种质疑并不为过，且很明确知晓他绝没有为康国办事。遥国的居安司网络了大量这样的人才，可到头来依旧拯救不了遥国的崩塌。他轻叹一声，缓缓说道：“周青，你我皆非稚子，当知世事复杂，非黑即白之论，难以尽述我心。”

“好一个难以尽述！”周青怒极反笑，“我以为司丞会说乱世出英雄呢！只是，若你是遥国之人，遥国已灭，你又能如何？难道是要与那卖国逆贼贺兰嘉敏勾连，将大好河山卖与西宁？”

顾仲勋摇了摇头，目光深邃，仿佛能穿透人心和现如今的层层迷雾，看到更遥远的未来。“周青，你言重了。我虽曾身居辽国居安司司承之位，但心中所念，早已不是为那皇位之上，却从不曾将百姓放在心里的君主。而君已不君，臣更只为自己的利益不为臣，那国之何存？国已不国，百姓何辜？那为何不为百姓活着去做些自己能做的事情？”

“一心为民又如何？”周青打断了他的话，语气中满是质疑，“这天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没有国，你做的谁的臣，不做臣，你为的谁的民？”

顾仲勋微微一笑，眼中闪过一丝悲悯，他缓缓开口：“周青，你我皆是这乱世中的一粒尘埃，但尘埃亦有尘埃的志向。我所做之事，不为名，不为利，只为心中那一点微光，照亮这昏暗的世道。国虽不在，但百姓仍在，我为他们，为这天下苍生，做些力所能及之事。至于为谁的臣，为谁的民，我只愿为那些无辜受苦的百姓，为那些在乱世中挣扎求生的生灵。”

周青闻言，眉头紧锁，他深知顾仲勋的为人，知道他言出必行，心中虽有疑惑，却也渐渐被顾仲勋的坚定所打动。他沉默片刻，终于开口：“顾司丞，或许是我多疑了。但在这乱世之中，谁又能保证自己的心始终如一？你我皆是局中人，局外人看不清，局内人又何尝不是雾里看花？但乱世之中，人命如草芥，大军过处，尸横遍野，蝼蚁尚且偷生，可人于乱世，偷不来生存的机会。”

顾仲勋点了点头，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是啊，局中人，局外人，谁又能真正看透这世间的纷扰？但至少，我愿意尽我所能，让这纷扰少一些，让百姓的日子好过一些。周青，你若信我，便与我一同努力，若不信，我亦不强求。”

周青深吸一口气，内心挣扎。

顾仲勋微微一笑，那笑容中既有无奈也有释然。“周青，你我皆食人间烟火，岂能不知百姓疾苦？天下百姓，不论生于何国，皆是血肉之躯，皆有喜怒哀乐。若我等能尽心竭力，让他们活下来，才有选择为何国之民，何国之臣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