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艾妲丝。但是这个世界不需要‘不朽’,也不需要你。”
被人从后背用力推了一把,艾妲丝只趔趄一步。
鲜少会遇见这样天真的刺杀者,艾妲丝正准备和这蓄谋已久终于动手的反叛者好好“聊一聊”,脚下平平无奇的地面忽然发出耀眼的光芒。
一阵奇妙的恍惚后,荒诞的失重和失温的麻木感从全身传来。艾妲丝睁开莫名疲惫干涩的双眼打量四周,确认到自己正身处与方才所在截然不同的地方。
本该和同行者深入古老的遗迹之地的自己,在光芒退去后来到一个充斥着封闭感的空间,只有透过高处窗户的微弱光亮勉强可供她打量环境。
这里的气氛和风格都和她方才所在格格不入。她显然被送往了其他的地方,孑然一身,还被拘禁于室。
所以那突兀的推搡是为了将她推入传送的机关?艾妲丝清楚记得她踏上的地面布满沉淀的沙尘,他们前往探索的应该是被初次发掘的遗迹才对。
为什么会有人知晓未知之地的布置?
太多事情令人生疑,但眼下不是关注那些的时候。
艾妲丝注意到认知为“艾妲丝·艾姆森”的意识,正支配着一个与之不符的躯体。
这具毫无疑问被她驱动的躯体极度虚弱无力,它已经丧失了活动的能力,即便是以艾妲丝的意志也无法迫使它动作。
它正像是艾妲丝曾在一些萧条死地见过的被世界遗弃的人。他们像没有完全死去的鱼干一样伏在地上一动不动,徒然撑着一双失去光亮的灰白的眼,注视自己成为食腐者盛宴的终局。
那些死鱼往往在彻底死去前就成为食腐者的快餐。他们的精神已经麻木,意识已经涣散,就算被撕扯也不会再有任何反应,因为灵魂总是在身体之前干涸。
现在艾妲丝也成为其中之一。而属于她自身的清醒的意识被困在一个将死的躯体中。
她将不得不一分一秒数着时间,清醒地等待这具身体死去,赌上名为“艾妲丝”的存在和未来,在容器破败后灵魂的解放与否上下注。
不,她可不会这样做。
艾妲丝转动她尚能活动的眼球,寻找使自己存活的线索。
空无一物但完整的房间,紧闭的门和透入稀薄月光的窗——它不像是一个熬制鱼干的死地,或许它是刻意被用来困住这具身体的囚牢。
这里除了这具身体和艾妲丝的意识外什么都没有。艾妲丝有理由相信她会出现在这里,是因为这具身体刚好有了空缺。
原装的灵魂早已消失。“她”被关在这个房间中消磨殆尽,接受了这个被既定的结局。
“她”轻轻巧巧地解脱,让自己留下的容器成为他人刺杀的道具。
艾妲丝无从知晓那个害自己陷入这样处境的家伙是否对此有所预料。无论如何,她还真是找了个极好的共犯。
愿她能极尽所能地喜悦,然后祈祷为她所害之人绝不会得到再一次机会。否则她必然会深知她所为带来的后果,并为此付出应有的代价。
艾妲丝在这时听到了脚步声。
她伏在地面,寂静中唯一的脚步声格外清晰。她听见那声音透露出的脆弱虚浮,来者恐怕身负不轻的伤害。
有人打开了那扇发出喑哑苦涩的声音的门。月光透过长廊的窗,在被开辟的黑暗中拉长一道倩影。
艾妲丝静观其变。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她只听见细弱的呼吸声。来者止步在门口,静静注视伏在黑暗中不见一点生息的“她”。
像是早就知晓又或预见了“她”的死亡。
她很久后才挪动脚步,缓慢地走到艾妲丝的身边。窈窕又虚弱的来客试探着抓拎艾妲丝领口和肩膀的衣服扯拽,无疾而终后,转为抓过她的右手小臂,竭力将她拖拽向门外。
这还真是叫人深感兴趣的举动。
这具“遗骸”对对方来说似乎太过沉重。在对方如此努力地拖行一具本该如枯叶鱼干般轻得不能再轻的遗骸时,艾妲丝背着光睁开眼。
或许是因为身体机能的停摆影响了她的感知,在被挪开后,艾妲丝才看到自己身侧有一摊血迹。
拖行她的人并不在意将之破坏,稍许凝结的血迹被这具躯体碾磨涂抹,描画幽夜之下无人知晓的血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