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弦看了看于式,又垂下眼,道:“新君与宦官勾结,谋害先君,又令魏人把持朝政,残害忠良贤臣,贪婪荒谬,百姓怕要深受其害。”
“先君果真是新君害的?”
“真是奇怪了,”敖仲说道,“公子羽世是先君唯一的儿子,先君不理事,女公子又四处寻他,按理说也没人跟他争位啊……”
上弦叹了口气,道:“那所谓的新君根本不是公子羽世,不过是借公子羽世之名盗取君位的狂妄之徒。他们谋害了君上,还要谋害公子许,断绝盛国宗室的后嗣。”
三个人脸色一变,只听上弦又道:“女公子战死,那逆贼提前截获了情报,才敢有恃无恐地弑君谋位。在他看来,没有了女公子,原本的军队就是一盘散沙。”
“魏人立了个假公子,朝臣难道看不出来吗?”于式不可思议道。
“公子羽世三岁便去了别国,朝臣哪能认出他的样子?”上弦摇了摇头,道。
“……那你又是怎么知道的?”敖仲依然觉得难以置信。
看来光凭说还是不行。上弦舒了口气,将蒲扇放在一边,摘下头巾,解下发绳,瀑布一样的长发泄在脑后。三人才惊叹于月姬的美貌,这时又发现,月姬的发色,与旁人都不同。
“吴相邦是我兄长,这些都是他告诉我的。兄长经常听女公子讲起公子羽世的样子,和那逆贼毫无相似之处。”上弦说着,突然跪在于式面前,郑重地行了个礼,道,“兄长本是叫我传达消息,靠公子许集结女公子旧部,可是今日得遇少侠,事情就不一样了。”
“请少侠集结公子旧部,夺回高津城,夺回盛国的政权。”
三个人目瞪口呆,于式更是手足无措,想扶上弦起来,道:“姑娘如此重托,式受宠若惊。可是我一介莽夫,如何集结公子旧部?”
“少侠可是为那悬赏来的?”上弦依然直直地跪着,神情严肃,问道。
一开始听敖仲和于式的谈话,上弦就有此猜测,见他们几个人脸上被戳穿似的尴尬表情,更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那悬赏,找的便是真正的公子羽世。”上弦说道,“少侠可有胎记?”
敖仲和闫桦两个也齐齐地看向于式,只见他瞪大了眼睛,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锁骨窝,道:“有倒是有……”
“可否让妾一看?”
于式也不扭捏,微微扯了扯衣领,上弦果然看到在他的锁骨之上,有一团暗金色的胎记,侧边一个拖尾,倒真像一朵祥云。上弦几乎确信,他就是公子羽世。
就算不是,也能以假乱真。
“可我自小在阙春长大,没去过齐国,更不是什么公子……”
“悬赏一开始找的是公子羽世,后来变成了描述,正是因为多年来我们以为的公子羽世,根本不是公子羽世。”上弦解释道,“真正的公子羽世,还未入齐就不知所踪。悬赏的描述,不过是女公子少时的印象。”
三人愣了好久,敖仲才幽幽地说道:“本以为你只是跟于伯于媪长得不像,没想到竟还有这回事。于式,羽世……真不厚道,有没有把我们当兄弟,瞒我们这么久?”
“我也不知道啊,也没听我爷娘说过。那么小的时候的事谁记得?”于式冲着敖仲小声说道。
“公子可愿集结女公子旧部,夺回高津城?”上弦又问了一遍。
敖仲和闫桦都看着于式,等着他做决定。于式脑子里乱成一团,眉头紧皱,道:“先让我缓缓……”
上弦没再催促,起身拿回蒲扇,又朝三人行过礼,道:“今夜是妾唐突。少侠也可当妾是胡言乱语,只是别叫旁人知道了,以为少侠有谋逆之心。”
见上弦要走,于式本要送送他,被上弦拒绝了。月姬走后,三个人之间气氛也凝重起来,没几句话,熄了灯要睡觉。
于式翻来覆去睡不着,只觉得头大。他散漫惯了,还没有打过像样的仗。女公子的旧部服他吗?他又有能力带领他们吗?更重要的是,他真的是公子羽世吗?
他很清楚月姬轻飘飘的几句话代表了什么样的重担和责任,因此没有头脑一热就答应下来。但是,若月姬所说的都是真的,那女公子是他长姐,而本该属于他的国家现在被一群狂徒占据着,他又怎么能一个人偷安呢?
上弦出门后,没有直接回到暂住的那户人家,而是绕了一点路,去了庄内一个偏僻的角落。
入门前,上弦看到的不是别人,正是送他出城的侍卫韩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