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上弦根本睡不着。
信是吕凤写的。吕凤的字迹基本不外传,他人造假的可能性很小。也就是说,信还是原来的信,只是内容被别人看了而已。
信上的内容……十有八九是真的。
信上说,女公子破敌阵,杀军师,却身受重伤,为敌将所俘,命不久矣。女公子应战前曾吩咐吕凤,若她大势已去,便传信给相邦,叫相邦早作准备,盛君薨逝后尽力辅佐新君。
密信的传递比普通军报更快,按理说这封密信应该早几天就传回来了,而军报上说公子率将士们班师回朝,也就是说,公子应该没事……
上弦根本止不住泪水。
他干脆坐起来,找到巾帕来擦,又怕发出声音惊醒了侍卫,就咬着自己的手腕。
他根本骗不了自己。公子的军队回来得这么匆忙,恐怕是还瞒着将士们,让众人以为公子还在队伍之中。
不行,他不能这样……第二天还要上朝,他不能被朝臣们发现了端倪。密信被人看了,虽然不知道那人能解读多少其中的内容,他也得做好防备。现在警卫力量不足,朝廷也不安宁,他还得撑到公子的亲兵及众军士回来,才有可靠的后盾。
说不准……公子只是重伤,急着回来医治呢?
不,若是如此,公子根本受不了这样的颠簸。
他哪有什么后盾?这半年时间里,处理朝政越发困难,朝臣越发怠慢,上弦早就发现,他的后盾,只是宣盛一人罢了。赵放顶多算是盟友,而盛君,不过是个不理事的老头子。若只有他自己,根本不可能立新君。他只能等公子的旧部回来。
左手的指甲已经长了出来,虽然还有点凹凸不平,却基本没过指尖了。上弦已经几个月没有掐手了,此时左手的指甲又深深地嵌入皮肉里。倒不是这半年没有收到过委屈,只是与公子无关的事,他不在乎罢了。
他感觉稍稍能控制自己了,便送了口,把巾帕放在一边,重新躺下。右手被咬得几乎没了知觉,他揉了揉牙印,心中一直默念着论语,强迫自己睡下去。说不准,是吕凤判断失误,公子其实没事,这一切都是他自己吓唬自己呢?
上弦昏昏沉沉,将睡未睡之时,突然听到门响。他警觉地清醒过来,察觉到有人来了,忙将巾帕收了收,也不知道自己现在看上去怎样。不一会儿,他听见侍卫领着一个脚步重些的人进来,他便也坐了起来——反正他平时睡眠也浅,这点声音应该能听到的。
“何事?”上弦开口问道。
“大人,魏宦官求见。”侍卫见上弦醒了,于是停在门口,开口道。
“大人,君上状况不好……想见大人一面。”
上弦听到魏廖的声音,与往日的冷慢不同,急切之中还带有些许讨好。
“还请大人速速前去。”
上弦呼吸不觉加重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