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我回去过一次......”说着，宋云陵把身子往后一倒，直挺挺躺在床尾处。她仰头望向天花板，仿佛那上面有着她过往岁月的倒影，“那还是我出国留学，第二次回国的时候呢......”

“都过去好久好久了。”

躺下的她，视线恰好与朝着自己微笑的妈妈对视。那一刻，母女之间绽放的笑容是如此相似，同样的温柔，“那一次啊，我甚至都没让姐和姐夫知道自己回来了，一下飞机就拉着行李箱往家里赶。”

“可我走到楼下，几个臭大妈就在外头交头接耳，就差指着我说闲话了。”

宋云陵顿了顿，气得有些牙痒痒，“你知道他们说什么吗？”

此时的宋云陵，语调中已然不见往日里对父亲的愤怒。她反倒更像个在外受尽委屈、被欺负的小女孩，在回家以后要求父母给自己讨回公道。

“全是你说出去那些气话！你肯定还觉得自己在朋友邻居面前骂爽了，帅得不得了是吧？”

她双手一张，大字型躺在床上，扭头看向赵少先。不再年轻的她像撒娇般瞪了眼赵少先，狠狠地批评起自己老爸，“我那个时候就对自己说，我他妈的一辈子不回这个破家了。”

“你连我为什么出国之前改姓都没想明白，因为我不愿意一辈子活在你带来的阴影里。”

赵少先阴沉着脸，丝毫没有计较被女儿骂得狗血淋头。他满脑子只想着女儿当初受到的委屈，恨不得回家以后把那些死三八全给突突了，“他们真的这样说你？”

宋云陵微微语顿，显得有些愕然。她眨眨眼，反问一句：“不是吧，你还真不知道？”

“一群死八婆......”

也许，暴力确实容易通过血统传播。先是宋云陵使劲震飞被褥，再到如今赵少先一拳捶打在床板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声音。

他的脸色比任何时候都来得愤怒，“我骂你是我的事情，她们凭什么骂？”

“你这话要是早说出来，我肯定哭着回家......”宋云陵轻声嘟囔，却只有身旁的母亲听清她说的话。

宋素香望着这对看似各说各话，但已没有任何隔阂的父女，不由得眼角微弯。

“唉，给你们一份过年礼物哦。”

宋云陵微微抬腰，从床上猛然站起。她从自己的包包里翻找了几下，然后拿出来一个小本子，往床头处的赵少先手边一抛。

“咯，拿去。”

赵少先满脸狐疑地捏着手里的房产证，脑子一时间有些转不过来，“咩咩市的房子？”

“嗯，毕业回国以后第一套买的，是那个时候刚建好的电梯房，还是坐北向南的，”宋云陵走到房间的窗户旁，一把拉开暗色窗帘，让明艳的阳光穿入室内，温暖着他们三人，“本来打算让姐夫他们送给你，当道歉的。”

“可是姐夫打死都不愿意接手，说就得让我自己给。这么一放，也就放了那么多年。”

赵少先毫不在乎地把房产证丢到一旁，只关心女儿的意愿，“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回来。”

“过几年吧，”小姨终于看向了父母的眼睛，“周弦来年该也来这边上学了，有个亲人看着他们两兄妹总是比较安心的。”

“至于回家的事情，等到他们两兄妹毕业之后，分别安定下来再说吧。”

她转过身，让阳光散落在不再年轻的背后，“十几年都等过来了，急这几年吗？”

来自异国的金色阳光照耀着他们，让沉寂十数年的乌云就此离去。

明天就是新的一年，今天又是新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