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略听着老教授的教导，不禁瞠目结舌。收敛下心神，沉默片刻，随即答道：“我保证。老师，你都看了哪些书？”

马格努斯放松下来坐在椅子上，说道：“不只是我，还有不少教授都看过了。哦，我这里有一些手稿，你可以回去看看，看完了记得还回来。”

“是。老师。”

“将来，你一定要去阿文庭城看看。”马格努斯说道：“那里曾探索出了一条不同的路，现在却打算走回老路，需要我们去推一把。”

“我们？”马略疑惑。

“我也是阿文庭人啊，你也是。别忘了你父亲的家族名，尤里乌斯。这是一个阿文庭同盟国的伯爵家族。你的祖父和你同父异母的兄弟还在那里。这些你不知道吗？”马格努斯说道。

马略心里一万匹草泥马奔驰而过。

“看来你真的不知道。”马格努斯也很意外：“这些应该由你父亲告诉你，而不是我。如果将来有什么不好的事发生，阿文庭城里有很多人可以帮你。我给你写一封信，你带给我的老友费边。他曾经担任过阿文庭的执政官。什么样的篓子都能替你挡着。”

马略更糊涂了，什么篓子？我捅的还是我爹捅的？

马格努斯提笔写了几行字，仔细封好。又交给马略一个厚厚的莎纸信封：“除了信，还有几个4级卷轴，送你了。”

马略带着一堆问号接过。马格努斯也不给茶喝，把马略赶出了门。出了门，马略突然想起一件事，拍门道：“老师！老师！我的逻辑课考试怎么办，您给多少分？”

门内传来骂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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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考试很没意思，马略心想。这能考察什么？雄辩还是骂街？也许教师们的初衷，是希望学生宁可做痛苦的柏拉图，而不是快乐的猪。

然而在实际的生活中，大部分人只能活成痛苦的猪。

不过马略还是很开心，几个四级卷轴哎~这东西向来有价无市。不管用来保命还是用来阴人都是上上之选。回到家中，小心翼翼打开卷轴，不禁大喜过望。这是明文卷轴。很多魔法师写符号的时候，都自创一套符号体系，在已有符文之上做加密，专门用来隐藏卷轴的制作和生效方法。因为制作卷轴是非常费时耗力，浪费材料的，而且需要精心的计算时间和生效顺序。绝大部分魔法师甚至魔导师，都只能制作3级或更差的货色。能做出四级魔导卷轴，看来马格努斯天赋异禀，肯定熟练使用5级魔法了。只是职称还没评，还没有给称号，只是时间问题吧。

不过……这些可以先放在一旁。

把卷轴放到一旁。马略回忆了一下马格努斯的话。父亲那边肯定有什么动作，这些他不让我知道。要么是我对他的计划没作用，要么是他觉得风险太高？不过父亲要做什么呢？贯彻自己的小小的正义？还是夺取权力？那他的筹码又是什么？

老爹的力量不大。他本人虽然是个五级魔法师。放在任何大陆上都是顶尖的存在。但是他的学徒十分拉胯，就算加上几个平时走得近的老师和徒弟，估计也就百十人吧，而且大多都只懂炼金、魔药和少量精神类黑魔法。如果打起来，算是有点战力，但肯定连罗德斯城防军都打不过。城防军有上百战斗魔法师，天天只会放火的那种。还有脱产训练的重步兵和弓箭手。最传奇的当然是近卫骑士团，曾经罗德斯岛上也是有君主的，被法师们赶走了，不过近卫骑士仍然保留了下来。

难道是热兵器？马略摇了摇头。这件事刚来万灵塔不久，父子两人就认真研究过了。任何工业品都不是现在能够搞定的。造枪需要枪管吧？那就需要完整的冶金工业链条，能造钢才行。但没有开采精炼，没有电炉，转炉也没有。暂时也没有办法制氧，造钢都不用想了，只能用生铁锻打成粗钢。就算造生铁，只有铁匠铺生产的海绵铁，那玩意不仔细锻造，连做农具都不合格。如果自己做生铁，要造高炉，没有砖，没有足够高温的炉子……即便有了合格的钢铁，加工用的刀具呢？镗床，车床呢？那棵科技树要想攀上去，恐怕有年头了，需要大量的人力、物力的长期投入，不是父子两个能依靠现有资源能掌握的。总之，这条路暂时走不通。

不过魔法相当于这个世界的另一种力量。如果舍得魔晶石的话，可以使用炼金术和火焰术得到高温，但想炼一炉钢水，消耗的魔晶石只怕可以买下整个万灵塔。黑火药倒是相对可行一点，除了硝酸钾提纯有障碍，记得哪本书里写过用鸡蛋来做辅料提纯，总之很麻烦。所以这个世界，最强大的力量还是魔法师和军队。有了枪杆子，就有了力量。正义什么的当然是掌握了力量的人说了算。冷兵器时代，谈最广泛人类的利益，最先进的生产力属实有些扯淡。

马格努斯写给老友费边的信被火漆烫了的。马略想想，估计是打个招呼道声好之类的话，也就没拆看。虽然伪造火漆印记对他来说小菜一碟。

除了信件，还有份手稿。马略打开后叫了个好。因为笔记写得端正漂亮，是艾芙洛大陆写公文用的正花体字。看内容像是马格努斯的学生向老师请教问题的手信。马略很快就被内容所吸引---因为从信中，他看到了一个迥异于这个世界，却又异常熟悉的精神。

阿文庭城的第一代城主不是魔法师。当年阿文庭还是个村落的时候，为了争取水源，每三年和周边的部落村庄通过比武来确定水源份额。战斗是大陆标准的3v3，一般都是各部族的魔法师代表参加，残酷而血腥。阿文庭兄弟三人代表阿文庭出战，大哥和二哥都是魔法师，而三弟一点魔法都不懂。刚开战，大哥和二哥各自只咏唱完成了一个魔法，就被对方的法师击杀。而他们咏唱的都是魔法元素护盾类咒语。三弟在护盾的加持下，成功突破了对方的防御，用一把长剑结果了对方所有疏于运动和近战的魔法师。

三弟就是阿文庭城的建造者：博迪乌斯·阿文庭。他是个聪明的政治家，利用自己的威望，建设了元老院制度，精心地引入了平民势力，和旧贵族形成了微妙平衡。而且凭着他的带领，三十年间和周边部落的冲突和比武中，竟然连战连捷，新的水源和土地得以养育更多的自耕农势力。他的剑被称作阿文庭剑，据说可以免疫一切魔法。而阿文庭的自耕农战士则是中坚力量，不断巩固着阿文庭的城邦领袖地位。但一百多年之后的阿文庭，贵族又重新占了上风。笔者对自耕农的土地被传统贵族兼并感到忧心忡忡。

信中写道，阿文庭的土壤和雨水虽然不同于亚森，但差异并不大，笔者寻找了税收，粮食贸易数据，也亲自寻访了很多老人、税务官和贵族家族的会计，统计计算得到了过去50年间的阿文庭粮食产量，并和亚森做了对比。无论是人均劳动率，还是土地亩产，都对亚森形成了显著优势。追溯原因，是对铁质农具和马耕技术的广泛使用，以及发达的道路和农田水利系统的建设。笔者表达了对基于自耕农的兵役和劳役制度的自豪，认为这是阿文庭独特的政治制度造就的奇迹，是对亚森、多利亚等国的重要比较优势。信中明确指出，粮食产量，通过社会活动和技术，以及一个强力政府的坚持投入，是可以提升的。追求这样的提升，让更多人吃饱，是最为正义的事。

但是轮耕和套种技术却遭到了阿文庭元老院的抵制。阿文庭的抵制，恰恰来自平民阶层！因为大量阿曼尼亚奴隶的涌入和新技术的使用，贵族的大农庄耕作更有效率，成本更低，多余的粮食冲击了本地粮食价格。本地农民日渐贫困。而且因为海洋运输的繁荣，粮食贸易获益颇丰，贵族们开始大面积兼并自耕农的土地。阿文庭的税制是人头税为主的，人头税占比很高，隐匿土地的情况也很严重。以上都极大削弱了自耕农的经济地位。阿文庭的核心问题，不是缺少人力，而是缺少土地。新的耕作技术，恰恰是降低人力使用的。土地的出产，却并不会轻易增加。反而因为阿文庭的军事扩张带来的大量奴隶，使得大贵族极大获益。

信中还写道，自耕农自发组织起来了兄弟会，仿照大型农庄进行耕作互助，广泛使用新的耕种技术，并且兼做种植油料和葡萄，开拓新的定居点和荒地才能走出这个陷阱。是否投入实践，信中没有写，但明确向马格努斯求助，需要更多的支持。看着信中详细的调查数据和精细到人头的访谈和统计，让马略不禁感慨万千，甚至觉得这个人也是穿越者了。

马略最后看了下信件的署名：露娜·托米丽司·西比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