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年！你这像什么话？你这是和老师说话的态度吗！？这是学生该说的话吗！？啊？”

办公室里，面前的中年男人砰砰拍着桌子冲我怒吼着，目光凶狠、择人而噬，活像一头正饥肠辘辘又被偷了食物的雄狮。

我一个哆嗦，低着头抿着嘴唇，后悔起刚才脱口喊出的“其实我根本不想学习”的话来，待办公室回荡的男高音渐渐消散后，我才深吸一口气：

“对不起老师，刚才我太着急了，说错了话。”

“学习的事情我会抓紧的，我努力调整状态，下次期中考一定会进步的。”

我心里翻涌过各种各样的情绪和话语，但它们最后统统指向了“先度过这一难关再说”，总之就是——认怂。

也不知道老狮子今天怎么回事，要挨个把月考成绩退步的同学训一遍——这才刚开学第一次月考啊！

说起来我还是第一次被他凶，声音真的很大啊。坐在他后面的年轻女老师被刚刚那一吼吓得浑身一哆嗦，正喝水缓解呢。该说不说，果然没有叫错的外号……

“你入学的成绩是年级一百五十二名，仅仅过一个多月就滑落一百多个名次！我记得开学统计的情况，你是上了初高衔接班的，那就更不该这样！我观察过你上课时候的状态，非常差！你……”

“不适应高中生活可以理解，总会适应的——但是你的学习态度必须要端正，不然一切免谈！”

班主任张世望又自顾自的、咄咄逼人地说了一大堆，尽是让人不想听懂的话，我不断点头应付着，直到他停下来，拧开玻璃保温杯咕嘟咕嘟咽下几大口水。

呼，这是结束的信号吧？可算是说完了。

果然，他摇头摆摆手：“拿着你的成绩分析单去吧，另外通知下班里，准备调位，按之前班会说的调——C3班的，下一个进来！”

“嗯。”

我抽过桌上那张纸，小跑着离开办公室。在门框处与某位疑似同班的矮个女生擦肩而过时，我注意到了她因害怕而颤抖的样子，不由得在心里为即将挨训的她默哀。

“好累……”

办公室在一楼，外面人头攒动，大课间刚跑完操的学生们正汗津津的挤成一团向楼上蛄蛹。我叹口气，缓缓挪动身子到人潮内侧，任由身体被人潮向前方推进，擦着楼梯扶手上楼、再上楼，然后左转。

“一年级C3班，一年级C3班……”

我念叨着班名，在看到后门门牌时如释重负，低着头抢在某同学前面钻了进去。

班级的墙壁好像有什么魔法，只是瞬间就隔绝了外面的世界，让我松了口气。不过还不能彻底放松，还有班主任的任务呢。

通知班里所有人——这根本不是习惯在班里隐身的我可以做到的事，但还是有解决办法的。

我找到那个正拿纸巾擦汗的、皮肤被晒得黝黑的高个子男生。

“班长，班主任说让大家准备调位。”

“哦，好。”他重重点头，走上讲台拿着粉笔龙飞凤舞写下“调位”两个大字，然后抑扬顿挫的指挥起来，惹得班里一阵阵哄笑。

呼，得救了，解脱了。谢谢你，班长。

我放松下来，呆站在我的座位旁，思绪还没从办公室拉扯过来。

“那个谁谁谁，你别光顾着聊天了，快点搬！”

听着班长扯着嗓门指挥着大伙动作，甚至还不时和捣乱的男同学争吵，我又回想起刚刚自己被老狮子吼一声都发抖的胆怯样子，不由无奈地扯扯嘴角——

不管是班长，还是那些正高谈阔论哈哈大笑的同学，亦或者是主动帮忙或被帮忙搬桌子的男生女生们，都是充满着情绪和色彩的人啊。青春多彩，阳光向上。

这些有才能的人，胆大的人，擅长交际的人……真让我羡慕啊。

……

不对，我一点都不羡慕。

当下所处就是我最想要的生活方式——没有朋友也就没有牵挂，就意味着没有麻烦事。自由和纯洁的生活，才是我该追求的东西。

我不再继续深入思考这个幼稚的想法，拍拍自己的脸，然后缓缓把桌子往后拉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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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3班的座位排布是这样的，四列五排，每列都是两座，共计四十个。而留出的那三条宽敞的过道在此刻变得歪歪扭扭十分狭窄。

调位方式似乎是老狮子带的前几届学生传下来的，每次月考或期中期末考后，都要像贪吃蛇一样挪动一次位置。

我脑补着班级的平面图——右侧是靠着走廊的一侧，右下角的两个同学要从后门推出桌子经走廊和前门周转到左上角去，左上角的两个同学则向后退一位……就这样所有人都挪动一次完成大更新后，再给与成绩优异进步突出者自选座位的奖励。

“姜年，要帮忙吗？”

在我正搬得吃力时，身旁传来一个略显淡漠的声音。

我边摇头拒绝掉同桌柏榛的帮忙，边在心里对调位一事默默感慨——挺有创意的调位方式，就是对矮个子不友好，而且连着桌子一起搬实在有点累人。

毕竟桌上桌下都放满了书，感觉比我人都沉。

吱吱呀呀声渐消，座位版本更新完了。现在我所处的位置是最左侧靠窗第三排的位置。

和之前与墙相伴不同，现在是与一半墙和大片窗户相伴了。我可以很轻松的把头探出窗外，欣赏教学楼与实验楼之间那片小小绿地的美景——

葱郁的不知名杂草放肆生长到足有半人高，灌木丛更是茂盛，零星几棵散落的歪脖子树张牙舞爪的。绿地中心还有个小木亭，不过似乎在几年前就被暴风雨掀了顶，到现在也没有丝毫要修缮的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