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莱特老师知道你如此废寝忘食研究他的著作,他一定会邀请你去他的魔法塔当助手。我亲爱的莉蒂雅。”
青年清朗的嗓音随着他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阳光穿过巨大的落地窗,粗糙不平的磨砂玻璃将刺眼的光线捻得如羽丝般柔顺,在半空中交织后飘落。
休息室里的乌木书架,舒展的绿植,以及酒红色羊绒地毯都在这从天而降的光华中显得慵懒安逸,仿佛染上了岁月沉甸甸的厚重感。
靠窗的墙边摆放了一张丝绒沙发,轮廓鎏金,繁复雕花缠绕其上,无不显露它的名贵。
“不用如果,他已经知道了。”躺在沙发上的女孩收起书本,侧身面向来人,盖在身上的薄毯随着动作滑落至地面,露出交叠的双腿,本是长至脚踝的米白衣裙皱缩在膝盖处。
她懒懒抬起蔚蓝眼眸,懊恼地甩了一下脑袋,后又用手拨开碎发,似乎这头海藻般金色长卷发过于扰人。
青年嗤笑一声,睨向那本名为《空间基础概论》的书本,随后将手里的外套随意搭在椅背上,径直来到她跟前,双手撑在两边,单膝跪于沙发上,连贯动作将莉蒂雅圈在身下。
细碎晶石如糖粒一般做出玫瑰状的衬衫领饰,一圈圈小弧度垂落的金链摇摇晃晃,它们在光线的照射下泛出眩目的光彩。
他浓密纤长的睫毛不经意颤动,垂了眼帘,掩去眼神中一闪而过的复杂情绪。
“你还是那么想回去。”他说。
莉蒂雅不自然地避开他的视线,顾左右而言他,“我又做了那个梦。”
“所以都是假的,不是吗?”
“我们作为魔法师,不能排除预知梦的可能。”她纠正道。
青年挑了挑眉,面色算不得愉快,“很显然,你的职业生涯规划不会是预言师,莉蒂雅。”
正当他准备继续说下去并且起个新的话题,‘吱呀’一声,有人推门进来。
两人齐齐转头望去,门口站着的女孩窘迫地拧着魔法袍的两侧,那层层褶皱替她表达了内心尴尬情绪已经到达了顶点。
她埋着脑袋,磕磕巴巴地说:“对…对不起,梵泽学长…莉蒂雅学姐,我…我马上出去。”
莉蒂雅瞟了一眼他的手臂,姿势的确不雅,继而推开他坐了起来。
“艾可?本届召唤系校际联赛的第一名?”她又看回那瑟瑟发抖的娇小身影。
话音刚落,女孩迅速抬起头,眨巴了几下亮晶晶的星星眼,“学姐记得我?”
因为只发出了一张入社邀请函。
“嗯!”莉蒂雅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
艾可慌忙从内袋里掏出自己小心翼翼收起来的一枚卡片,她视若珍宝的样子像是得到了世上最珍贵之物。
梵泽接过邀请函,上面一行烫金大字赫然写着‘社会实践社’。
他的目光在莉蒂雅和艾可两人之间逡巡,最后又回到手上卡片。
颇有深意一笑,“欢迎加入社畜预备团。”
-
萨里城是一座沿海城市,居民世代以捕鱼为生。随着国力日渐发展壮大,与邻国的水上贸易也愈加频繁起来,因此具有水陆交通枢纽职能的萨里城荣幸地成为了德里兰王国又一座对外贸易港口城市,由于地理位置和港口条件优越,昔日贫穷的小城镇已是极为重要的经济贸易中心,并且萨里城其他行业也迅猛发展起来。
人来人往的佣兵公会分部,一箱又一箱的银鱼被抬出来,此起彼伏的哗啦啦声过后,洒满了一地垂死挣扎的银鱼,瞪大了眼睛像在谴责人类的没素质行径。
与此同时,一名年轻男子在几个壮汉推搡间几步踉跄摔在了门口。
他恨恨地摘下礼帽,整了整扎起来的长发,而后把掉落的怀表塞回口袋,颀长的身躯站起来时板正挺拔,薄透的衬衫下隐约能看到硬朗线条。
帽檐阴影下目光冷冽,但脱口而出的却是令人意想不到的骂街话术。
他毫不在意围观者的窃窃私语,掐着腰骂骂咧咧地冲着壮汉们,“我好不容易捕到这些,你们发的任务说撤回就撤回!”话音未落,他捂着嘴作崩溃状,转身煽动周围观众,“哥哥姐姐们,你们帮我评个理,我辛辛苦苦…这吃人公会一点补偿都没有…我的妹妹还在萨里医馆等待救治啊!”
他的泫然欲泣的模样与他端正的贵族形象形成强烈反差。
帅气大高个霎时娇弱似幼童。
但不得不说的确叫人动容。
正午烈日当空,往地面输送着过量的热气。
为首壮汉恼火地揉搓自己光溜溜的滚烫头顶,他们也算开门做生意的,虽然背后有联合盟会支持,也不能让他胡搅蛮缠败坏名声。
壮汉指着他怒目而视,“你妹妹身患重病,穷困潦倒的时候,你倒是穿得人模狗样。”
“穷困就不能穿体面些么?啊?”他佯装掩面痛哭,声音都适时颤抖起来,指间却漏一丝缝隙便于观察四周。
此时,不知是哪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帮怼了一句,“堂堂公会怎么这样欺负人?!”
一石激起千层浪,指责声也就铺天盖地而来。
壮汉知这男子是在演戏,可不擅辩解,气得就要上去给他天灵盖一拳。
不想这一拳仿佛砸进了软绵绵的云朵,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拳头陷入一团突然出现的,更大一些的水球里。
这悬空飘浮的水球泛出蓝光透明无杂质,包裹着右手不断变幻形状。
人们顿时哗然一片,再愚笨的人都能知道这是有魔法师出手了。
萨里城治安严格,普通人的小吵小闹都会很快被巡卫制止,更何况魔法师和战士之间打架斗殴这种大场面。
壮汉环顾四周还未感应到魔法波动来自何处,就被这团水球狠狠往后推去。
一收一放间的力道不足为外人窥探一二,人们只是觉得一小小水球竟犹如灌了魂灵颇具生机。
这最起码是高阶及以上的魔法师才能拥有的控制力。
“谁在搞鬼!”他浓眉一横,高声呵斥。
男子见状,还未四下环视,一眼就锁定了目标,只是比起是谁阻止了这场闹剧,他更关心自己刻意捣乱是否顺利达成此行目的,然后趁无人注意,按下帽檐隐入人群中。
未等壮汉找到那人,公会大门里匆匆跑出来一人,对前者耳语几句,壮汉的脸色变了又变,顾不得寻衅滋事的男子,只得领着人尽数退回去。
围观众人见主角都走了,三三两两交头接耳着散开。
公会大门前只剩下两男一女还没有离开。
“这银鱼可真不好捕捞。”说话的是一身披黑色长袍的男人,澈蓝短发贴在白净的脸上,目光略过满地银鱼,露出惋惜之色。
他言语间柔和的声线与抿唇微笑的弧度简直温柔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