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巫越的法术和蛮族的怪力为我助势,区区生辰纲,还不是手到擒来!”
此去一行,王猛很有自信,他坚信只需假借山蛮对楚国百姓的仇恨怨念,便能成功说服他们,与自己共谋大计。
只是···
甫一路过一片林子。
一道破空声遽然划破风雪,从道旁的林莽中激射而出。
“铛!”
王猛反应敏捷,立刻抽刀掩面,挡住了这突如其来的袭杀。
朴刀轻颤,震得他手臂发抖,甚至刀身之上隐约可见崭新凹痕,足见这一击的力道之大。
“什么人?”
王猛目光惕厉,四下张望,视线中却犹不见周遭有半点人影。
唰的一声。
又是一枚射石撩出风尾,从黑暗中,卷起一道风线,箭射而来。
下一刻。
风线燕返,斜飞而去。
原来是王猛眼疾手快,挥刀一砍,竟直接砍飞了射石。
只是不等他稍稍松下一口气,又有数枚射石,以极其刁钻的角度,从漆黑的林莽中,爆射而出。
那人就像是边走边射,让人摸不清他的具体方位。
但王猛知晓,只要避开这片林丛,脱离射程,自己就能安然无恙。
可是···
一个箭步之后,王猛竟是持刀锐进,迅猛冲向林丛!
对他而言,进攻,就是最好的防守!
“铛!铛!铛!”
他挥刀砍落一枚枚射石,逐步逼近,目算着距离大差无几后,一鼓作气,纵的一下消失在原地,然后又突兀出现在漆黑的林子里。
不过身形才顿,左侧就有破空声逼至。
“左边吗?”
王猛一喝,腰肢从右往左拧转,带动着手上朴刀,从右往左,划出扇面刀弧。
噗的一声,朴刀似乎斩在了射石上,可王猛握刀的手,却丝毫没有斩中实物的触感。
就像是···一刀砍在了劲风上。
与此同时。
一枚射石撕破黑夜,从右侧一穿而过,正中王猛脊背。
“喀嚓!”
脊骨碎裂的声响,勃然而起,伴随着一阵失声痛嚎,王猛扑面倒地。
黑暗中,似有一道人影,缓缓走来。
王猛自知不敌,只得趴在地上,直视正前,咬牙道:“敢问前辈高人,为何要出手杀我?”
他自小孤苦伶仃,凭着一身狠劲,做了马贼,可却无时无刻不担心受怕,畏惧一闭眼就是永眠。
再到后来,他才明白,自己不是怕死,而是怕像那些马贼,抑或是马贼所杀之人那样,稀里糊涂的死去。
哪怕直至此刻,他也不想死的不明不白。
黑暗中,李暮走近。
“是你?!”
王猛瞳孔骤缩,脸上震惊密布,满是难以置信。
沉默了一下,他又忽然大笑起来:“哈哈哈!我早该想到的,我早该想到的!”
李暮摇了摇头,面露惋惜:“你本可活下去,只可惜···你贼心不死。”
王猛双眼通红,面色阴厉,叫嚣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我何错之有?”
李暮一言不发,任由着他歇斯底里。
片刻之后。
林丛中,怒吼声渐次淡去。
“动手吧!”
王猛闭上双眼,脸上却隐约有一丝终得解脱的意味。
李暮握紧长弓,三指开弦,却无射石、箭矢在弦。
空射!
与七子连矢相同,这是箭术大成后,所带来的效用——弦开穿风。
虽尚且未能抵足以气化箭的境地,但却能凭借臂力指力,硬生生拉出一道风线,射杀而去。
这也是方才王猛感觉一刀砍在劲风上的缘由。
李暮与王猛之间,不过五六步间距,如此贴近的距离之下,哪怕不去刻意瞄准,李暮也绝不会失手射偏。
嘭的一声。
劲弓震颤,弦动魂惊。
这一夜。
有人风雪星夜赴他乡,有人开弓杀人于无形。
···
···
榻上。
一番温存过后,湿润如稠的菡娘子,紧紧贴着李暮胳膊。
“菡姐,我又杀人了。”
听得这话,她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忧心道:“暮哥儿,你没伤着哪吧?”
李暮噗嗤一下,笑了出来:“菡姐,你不怕吗?”
“你是我男人,我怕啥?要怕也是他们怕。再说了,暮哥儿老实本分,就算杀人,也铁定杀的是恶人。”
李暮点点头,他不打算有所隐瞒:“我若不杀他,一旦出事,此处可能便会血流成河。可哪怕杀了他,我也不知是否能躲过此劫。”
“菡姐...要不...你跟我去山里避一避?”
菡娘子搂紧他胳膊,“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暮哥儿去哪,我就去哪。”
“好,明日我就去山里探探路,寻个僻静地方。”
天地辽阔。
李暮不信深山大泽中,没有几束人烟。
眸光一转,望向纸窗。
哪怕窗户前不久刚裱糊过,但李暮仍旧能瞧见窗外景色。
视线触及白雪皑皑的山脉,顿时思绪万千。
若山中真就没有好去处,那便只能再寻他法。
可这后路···却似是难以寻觅。
回想种种,李暮忽然记起一事,“边军似乎可以携带家眷,租住民棚。”
只是···
稍稍一想,却又进退无措。
“如今早就过了杨伯与我约定的期限,哪怕有心,怕也无望从军。而且,若只为了此间祸事从军,实在太过病急乱投医。”
李暮难眠,便只好遥望窗外山色,怔怔出神。
天地间,飞雪扑簌。
大雪拥万家,寒梦不成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