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那你尽量早些回去。”
“等...阿爹...阿娘...”
苦劝无果,李暮无奈摇头叹了一叹,又走到王大俩人近前,指着二柱道:
“有才跟我从小玩到大,你等日后,切记不可欺负他。”
“另外....二柱这诨名,在地方上可是骂人的俚语,不可再说。别人我管不着,但既然你俩跟了我,就得守这些规矩。”
见此,王大俩人连忙应承下来,“暮哥的至亲好友,就是咱们的再世父母,可不敢怠慢。”
李暮不吃这些谄媚言语,自顾自摆了摆手“走,带你俩认认路,往后这供送山味可交由你俩了,每趟一枚刀钱,如何?”
各种野味的斤两售价,李暮早已熟稔于心,自是不必担心王大俩人会偷鸡摸狗,从中作梗,中饱私囊。
王大俩人也没那熊心豹子胆,敢去黑暮哥的钱财,从中牟利。
一趟得一枚刀钱,对俩人来说,已是天大的酬劳。
王大面带喜色,只是口中那句“那感情好”,还未脱口而出,就被张小溜须拍马的声音淹没。
“重要的是給暮哥办事,可不管是几吊钱还是几文钱!”
“走吧。”
李暮不再多言,径直在前面带路。他踩在雪地里,脚步沉重,一脚一个凹陷深坑。
王大张小俩人紧跟其后,在后面轮流推车,碾出一道车辙,如蛇尾扫过雪地,狭长且深。
一路无话。
待到了镇上叠香楼,领着王大张小,见过酒楼管事,打过一番招呼后,三人又不慌不忙往村里赶去。
此间事了,李暮终于心无旁骛,有大把光阴,打磨筋骨,练刀练功。
···
···
破庙外。
雪地里又见俩人持刀交战。
不出片刻,王猛又败下阵来。
“王猛,你进步如飞啊!较之以往,又多撑了几息。”
李暮收到入鞘,神色闲适,说着无关痛痒的话来。
可这番言语落到王猛耳中,却是言辞犀利,字字如刀。
“哼!”
他冷哼一声,留下一句“你少得意”后,转身就走。
李暮也返,却是去而复返。
他借助狼性,放轻脚步,几乎悄无声息,躲在庙外暗处,隔墙听着庙内俩人言语。
“怎么回事?为何他出招总能先发制人,或者后发先至,快我一步?我就好像活在他的阴影之中...”
“这....你且让我好好琢磨琢磨。”
林崇静立檐下,思索着破刀之法,口中喃喃:“不该这般呀....是这么破解没错,可他为何总能快人一步。”
“不行不行,忒奇怪了!”
正言语间,林崇忽又眼皮一跳,目光扫向庙外。
“有人来了,脚步极轻,许是那挨千刀的梁秦,我且掩去,你小心应对,莫要慌张。”
说罢,林崇便走向破损的山神像后,藏了起来。
他压低气息,潜在神像阴影中,几乎是刹那之间,整个人的存在就仿佛被消抹一般,似有却无。
就在这时,破庙果真迎进一道人影。
王猛抬眸见去,不出所料,来人确为遂安县城县兵什长,梁秦。
“你来此做甚?”
王猛倚门而立,没好气地说着,他始终抱紧朴刀,脑中一直假想着捉对厮杀,见招拆招。
梁秦抬起脑袋,转了一转,见四旬寂寥,他才开口唉了一声:
“许是天公不作美,兄弟们竟然让人給一锅端了,也不知那人姓甚名谁。”
话虽如此,可梁秦面上却无甚多悲怆之色,似是另有喜事打消了这份愁虑。
他笑了一笑,道:“王猛兄弟,我来与你说个好买卖,好去处,不知你意下如何?”
“什么买卖?什么去处?”
王猛皱紧眉头,脸上颇有不耐烦,可他还是强忍着心中阴郁,开了开口:“你且说来听听。”
闻言,梁秦旋即沉声开口:
“时值当今丞相生辰,其婿特意派遣镖人和官兵,押了一车队金银珠宝从山外山护送入京,不日便将途径卧牛山。”
“这生辰纲乃是一笔不义之财,取之何碍?”
停顿片刻,见王猛面色如常,似乎不为所动,他又道:
“我之所以知晓此事,盖因那丞相贤婿,是我本家叔叔,自然有心腹传信,做不得假。”
“若非家规在先,叫子嗣后代不入九品,不得认祖归宗。否则,我早就离开这鸟不拉屎的穷乡僻壤,享福去了。”
言已至此,可王猛面上仍旧平淡无波。
梁秦一咬牙,当即狠下心来,下了一记猛药,“据本家小吏来信,那生辰纲里有一块古物石碑,其上记载古文,正是武经!”
提及“武经”一词时,梁秦咬字很重,似有千钧之力,轰然落下。
“你说什么?!”
听得此言,王猛顿时眼前一亮,绽出异光。
昔年霸王开国,国号为楚,除却二十万血卒死战,靠得···便是一页武经残篇!
凡是楚国百姓,武经二字的份量,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它,乃是楚国立国之本!
见王猛这般神色激昂,梁秦却又笑而不语,反倒是一副胸有成竹的神情。
只是旁人不知,他口中的小吏,实际上却是其本家叔叔刚纳的小妾。
那小妾,不仅与梁秦有鱼水之欢,更是早在他会被派遣到穷乡僻壤之前,就已经安排妥善的暗子。
色是刮骨刀。
一番云雨过后,枕边人一吹耳边风,自然没什么秘密能藏得住。
···
···
庙内气氛忽地一下凝重起来。
只听得朔风凛凛而过,再无其余杂音纷扰。
沉默了片晌。
又见梁秦张口吐字,抑扬顿挫,说的很是绘声绘色。
“武经乃神话人祖通感天地,顿悟所创,是世上当之无愧的武道大统。”
他踱了几步,又接着说道:
“这武经虽皆是残篇,既无法临摹记忆,又无法拓刻板印。但只要一观,便可砥砺武道,胜过数年苦功,乃是天大的机缘造化啊!”
“若是能感悟其上古字,假以时日,必能横推三千洲,天下无敌手!”
王猛耐住心头燥热,反问道:“此言非虚,可既押送武经,自然准备充分,高手如云,你我若去,岂不是妄送性命?”
俩人都非愚笨之辈,这武经明显就是丞相借花献佛,进献天子。
却见梁秦笑道:“我这恰好有黑市难寻的药散,把使些计谋,只需离人三步之内,足可让七品武夫在一个时辰内功力尽失。”
王猛又问:“一旦劫了这生辰纲,便是死罪,若官府追缉,你我又该何去何从?”
“王猛兄弟放心,这件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绝无第三人知晓。只要你答应下来,我自会再去诚邀各路豪杰,共谋此事。”
梁秦似是早有后手,拍着胸脯,又信誓旦旦道:“若事后走漏风声,自当共赴凉山,落草为寇,何不逍遥自在?”
“那凉山好汉野虎杜斑寅,与我一见如故,正在我家中避难,此事有他驰援,何愁不成?”
闻言,王猛神色复杂,显有意动。
“西山山蛮,那擅施风布雨的二大王,我与他熟络,常有来往。县兵多年围杀不成,便是有我通风报信。我若开口,这个人情他自然会給。”
此言一出,藏在神像身后的林崇,猝的目眦欲裂,险些就要暴跳而出,挑起花枪,戳死这厮。
只是他稍作思索,顿时察觉到此中或许另有隐情。
诚然,那梁秦处世圆滑。可县兵进山伐蛮,从来都是县令大人发号施令,两位千户领兵作战。
梁秦不过一个小小什长,何来渠道谍报,知晓派兵动向。
“其中,定然有千户为虎作伥!”林崇心中思量一番,这才看清时局真面目。
平日里,仕官小吏钻懒帮闲,鱼肉百姓,他能咬牙忍下。
可这山蛮,乃外族也。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如此行径与那卖国求荣,助纣为虐,有甚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