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无情。”
乌衣百无聊赖地摊开手,“好吧好吧,告诉你吧。大概半年前,你父亲察觉到天枢王族的王气异常,派我前来查明情况。我一来,就听说那位王上天天拽着你占星问卦的、害你连个休息时间都没有,我心疼你,就开始自己查喽。”
两人就这件事交流了一下情况。
故事说起来简单,也不简单。
须弥灵宫建立之初,曾与当时的人王姬浮灵订有盟约。
姬浮灵是地上第一位人王,他愿以人王气运、助须弥灵山中人问天求道。
代价就是——在必要时期,须弥灵宫自身拥有的奇才奇术只能为天枢国所用,其次,要保证姬氏王族的子孙后代不受任何妖鬼邪魅的纠缠侵扰。
这盟约传到如今,须弥灵山要保护的对象,也就是国君本人还有他的子嗣。
这一任国君姬满原有七子,早年间意外折了两位,须弥灵山要看护的也就只剩下五人。
活着的五人中,二王子姬子琉在碧霞山修养,六王子姬子玡还在须弥灵山拜师学艺。故而乌衣首先要探查的,只有目前身在王都的三、五、七四位王子。
他跟踪了七王子姬子璎足足十天,发现这位王子每天不是想着治国爱民、就是赈灾减税,一见母亲和弟弟就精神百倍。跟到最后,乌衣实在听不下去他长篇大论的治国之策了,断定他并没有被邪魅所侵。
毕竟,这世上应当没有如此忠君爱国的邪魅。
第二个跟踪的是五王子,跟了多久、便看了多久他在不同的女子间迎来送往的情形,今天是这位大家闺秀,明天是那位商贾之女……总而言之,形形色色几乎没有一个重复的。
以女子情炼“哀乐香”的事,乌衣也知道。但他觉得没什么,一个这么长袖善舞的千面王子,自然也不可能被邪魅上了身。
于是,可能的只剩下三王子,姬子琼。
乌衣见他的第一眼,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后来觉得,也许是他还没有深入探查的缘故。
风闻三王子喜好风雅之事,时常在府中宴请画师和琴师,他便投其所好,让罗萤化身琴师前去赴宴,在乌衣琴的刻意配合下,随便弹了一曲就艺压群雄。
随后装出一副超然物外的冷艳美人态度,被姬子琼几次三番的邀请,才终于首肯下来、入驻琼琚殿成为三王子的专属琴师。
只是没想到,罗萤入戏太深,硬是把冷艳美人演成了遁世仙人,惹得姬子琼天天怀疑自己并非罗萤的知音,一钻牛角尖,就去请了传闻中的奇技宋曦来为罗萤作画。
三王子苦心安排,想要知道罗萤之魂是否快乐。结果可想而知,画中的罗萤简直不能更苦大仇深。
“没办法。”乌衣叹了叹,“我们家小萤儿就是这么实诚。”
弥乐揉了揉眉心:“你说点有用的。”
满心陶醉被人打断,乌衣冷哼一声,仿佛在嫌弃弥乐不解风情,但还是继续说了下去。
总而言之,经过他和罗萤不懈探寻,发现三王子妃赵都旖其实并非人类。
她本体是一只飞蛾,化为人形嫁给三王子后,两人成婚五载也算琴瑟和鸣,可惜一直没有子嗣。乌衣某夜循着一丝妖气追寻而去,就见到满室红绸之中,赵都旖面无表情地将一根根情丝种入姬子琼的体内,又取了他的血,去喂养那团襁褓中的肉块。
看那熟稔的样子,也不知道这样做了多久。
每日一丝,日久天长,姬子琼的王族气焰能正常也是奇怪了。
乌衣神色唏嘘的感慨:“你也知道,我这琴除了好听,还有问心自省之效。我日日弹奏,就是希望她能迷途知返及时收手。可惜呀,不管是女人还是女怪,面对爱情都是那样不可理喻。一旦幻想被人戳破,不忍心伤害爱情本身,就开始迁怒于别人。”
对烟笼阁的其他人,都是迷昏了绑起来,单单把罗萤这个看似和姬子琼关系不浅的琴师折磨得那么凄惨。
辛苦乌衣做了个好高难度的幻术,来供赵都旖宣泄。
说到这里,乌衣又有些心虚,他也没想到蒲星炼自救之后不跑,还去费劲救那个幻术假人。
急忙将这一环节略过,乌衣继续说道。
“我也是后来才发现,这位王子妃不知道听谁说了,孩子是用来维系夫妻关系的良药。可人与妖毕竟不是同类,异族之间无法育子,她又听人说,‘孩子是母亲身上掉下来的肉’,便一狠心,真的从自己身上割下了一块肉,假装是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孩子。”
“后来你也看见了,这位王子妃不管取了姬子琼多少血,也不可能把一块死肉变成活人。而一个怎么也长不大的孩子,是永远不能出现在众人面前的。”
于是她编了一段完全相反的故事,借蒲星炼之口,求到了弥乐面前。
“哎呀,我居然把他给忘了。”
乌衣忽然一声惊叫,拔腿跑到姬子琼身边,取出一把药粉,像是撒佐料似的、撒在了他血肉模糊的后背上。
“这可是我的任务目标呀,他自然死亡没关系,可不能是死在妖怪手里,否则灵宫提炼到的王焰便不纯粹了。对了弥乐,不止他,还有这些昏迷的人身上都有毒丝,你干脆怎么不干脆把它们都一起挑出来。”
乌衣掏出把匕首,一边谴责弥乐,一边蹲在地上一个个挑了起来。
弥乐见状,突然想起自己好像还忘了什么事情。
思索半晌,他蓦然发问:“说起来,还有一事要问问乌衣大人,我的朋友被您忘在哪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