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了,大娘,我得走了。”
说着便掀开被子穿上鞋准备离开,两脚刚挨在地上,却发现腿脚发软,根本使不上劲,直接向前摔去。
“哎呀”
他叫唤了一下,但并没有感觉到太多疼痛,可自己确实是摔倒了,按理说应该磕在地上才对。
然而当他睁开眼,这才意识到事情不对劲——他正趴在一具柔软的身体上,眼前还有两个微微隆起的神秘物体,透过衣物还能闻到一股淡淡的香味。
“死鬼,滚啊!”
还没等埃德反应过来,他突然从刚才那具身体上摔下来,并且脸上毫无征兆的结结实实挨了一脚踹,这次是真疼了。
“疼疼疼疼疼!”
埃德揉着脸爬起来一看,一下子懵了。眼前的人是个女孩,准确来说,就是造成他现在这副样子的罪魁祸首,不仅用那样过分的话羞辱自己,还把自己的胃打的差点没吐出来。
“怎么是你?你怎么在这!”
“喂,死鬼,这话我应该问你才对,为什么在我家?还睡在我妈妈的床上?”
“你家?你妈妈的床?”
埃德回头看了一眼,老妇人走上前一把拉住女孩,责备道:“布琳,你这孩子怎么能这么叫人呢?”
“他就是个野狗,死鬼!怎么还不让人说!”
“胡说八道,谁是野狗死鬼,我看你是在外面野疯了,逮着人就咬!这小伙子昨天睡在咱们家牛棚里面,我看他面色不好,瘦的跟麻杆一样。身上好多伤疤,还一直捂着肚子。我看他可怜,就把他带回来想给他调理一下。怎么到你那就成野狗死鬼这种东西了,把嘴放干净点!”
“妈,你知道他是什么人嘛,他在采石场干活!跟那个臭老头一起看大门!他给那个没良心的混蛋干活!”
老妇人一时梗塞,回头看了看埃德,又准备说些什么,埃德突然上前大叫:“怎么,老子靠着自己这身子,卖力气挣钱,到你嘴里怎么就感觉那么不好听呢?跟你有什么关系啊?”
叫做布琳的女孩毫不示弱,争辩道:“关系?反正你给采石场那个混蛋干活就是不行!我们家现在这样,都是他害的!”
说着,女孩眼角闪出几滴泪光,但还没等埃德发现,就使劲把把头一扭走了。
“这死丫头……哎,小伙子。她呀,就这样,你别跟他一般见识。”
埃德思索片刻,总感觉这里面一定有误会。他突然问道:“大娘,这有什么活吗?你看,你这给我吃还给我房间睡,我要不做点啥,总觉得……心里过意不去。”
大娘叹口气笑笑说:“唉,你们年轻人啊,都这样。那,要不你跟我去牛棚筛草?”
“好好好!”
昨天空旷的牛棚此时不知何时多出一头老山牛,看起来年龄很大了,行动迟缓,气喘的也粗,正慢慢的在槽里喝水。
埃德和老妇人拿着草叉子把一大堆干草摊开,把叉子贴着地插进去,挑起来的就是质量好的草,然后放在堆料槽里。
两人边干活边聊着:“大娘,这牛是哪来的?我昨天下午往这睡的时候也没见啊。”
老妇人干活熟练利索,两个胳膊抡的起劲,再配合腰上发力,干起活来比埃德快得多,她答道:“这老牛是我们养的,好几年了,以前还能犁地,现在干不动了。前几天我和我那闺女去了趟亲戚家,嫌它一个人在这待着怪可怜,就把它也带着走了,有时候走累了还能顺便驼人。昨晚上我们回来,那丫头太累就先睡了,我把牛牵到牛棚的时候,诶,就听见有人打呼噜的声音,还把我吓了一跳。我挑着灯走进一看,竟是个大活人,就是你!嘻嘻嘻,天作被、地作床,睡得还挺香!然后看你这娃娃可怜,我就把你背到我房里了。”
“原来是这样。”
埃德的草叉子虽然没有老妇人用的那么顺手,但依然有样学样,干的还算看的过眼。
“小伙子,你是城里人吧,一看就是没干过粗活的。”
“算是吧……”
“那你这城里娃娃,怎么跑我们这乡下,还睡在牛棚?”
“因为……碰上了一些事。”
老妇人领会了他的意思,现在谁没个难处。所以没有多问,只是随便应声说:“啊……哦,对嘛,是个人都得碰上些不如意的事。”
二人沉默片刻。
“大娘。”
“咋了?”
“你们家,遇上什么事了吗?我看你女儿,布琳她……好像对我给采石场当护卫这事意见非常大,莫非你们和这采石场有什么纠结?”埃德试探性的问道,他明白此时问这个可能会很不合适。虽然他只想赶紧把活做完立马走人,但如果什么都不知道,很容易被人当成挡箭牌,这会对自己不利。更何况,镇口那几颗人头一直是他心中的难解之谜。
老妇人看透了他心中的疑惑,也没有遮掩,边干活边娓娓道来。
“这镇子上的卡诺尔采石场,很早之前,是由一个叫维德尔的年轻人牵头办的,他是村里最早几个出去闯荡的。那时候这不大,还只是个村子。采石场办了之后,给村里挣了不少钱,好些个本来在外面闯荡的后生一听在乡里就能挣钱就都回来了,维德尔是个好人啊,但凡回来的他都招,就连村里面那些做不了粗活的老人他也招去做小工,可以说养活了整个村子,慢慢的,这采石场就成了全村的命根子了。”
“后来,这采石场生意越做越大,附近的领主老爷们都来买,人一多,这村子也热闹了,盖了新房,修了新路,成了个像模像样的镇子。采石场不光给游手好闲的后生们一份工干,还把挣来的钱取出一些给村里行动不便的老人,给穷人家里补贴。那会儿日子别提多好了!”
“后来啊,唉,都变了……维德尔得了病,把采石场的大权交给镇长的儿子米瓦拉。这米瓦拉以前还好,自从掌了采石场大权之后,经常打骂工人,不过那会儿还有维德尔镇着,还不算严重。可是后来……维德尔这好孩子没了,大伙都替他可惜,又是立碑又是著书立传的。可是米瓦拉这狗东西,不知道啥时候已经把采石场控制了,里面上上下下都是他的人。先是把给村里的补贴取消了,后来又克扣工钱,甚至随便处罚工人。可是没办法,大家还得靠这场子讨生计,都忍着。”
“一直到上个月,发生了件大事。采石场开采出一批上好的宝石,本来是工人们先发现的,可是米瓦拉这混蛋把宝石全部搬去自己家私下卖了,的来的钱全部进了他家的口袋,你看镇子上最大的那个房子,就是他们家的!”
“这事被揭发后,大伙一个都坐不住了,全怒了!工人们有一个算一个全都撂挑子不干了,隔三差五的到镇长家讨要说法。米瓦拉这狗娘养的,也不念村里人的恩了。竟然找来一群打手和雇佣兵把带头闹事的几个抓起来。”
“再后来,工人们带着老少爷们,全都起来和米瓦拉对着干。可是,我们这些人就是些乡里人,论打架,肯定比不过那些个雇佣打手。于是,领头的几个就被抓去,关到镇长家的地窖里面。”
“听人说,在地窖里面,米瓦拉那小子给他们整私刑,甚至想给他们塞钱让他们把工人们散伙。可是,他们说啥都不肯,最后……都被砍了头,挂在镇子口……”
老妇人说到最后,有些梗塞,眼角闪出几滴泪花,但还是把头埋了下去,专注于干活,不想让埃德看见,说到:“那些被砍头的人里,有……我的丈夫、布琳她爹——艾萨克……”
埃德说不出话来。
他不知道该安慰还是怎么,即便是情商再低的他也能想来,此时应该说些什么,转变话题或者安慰眼前的大娘。可是他什么也说不出来,仿佛自己活了二十一年所掌握的语言去应对眼前的情况都显得匮乏。
埃德还没憋出一句话来,老妇人先一步开了口打破了沉默。
“小伙子,我还没问呢,你叫个啥。”
“哦,我,我叫埃德·诺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