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公不知我家家规：凡我云家的文臣武帅，不会打仗，可；对云家不忠，不可。”

“小小一个黄毛丫头、乳臭未干，你倒好大的口气！”

“小人惑言，家丑外泄，江离深感惭愧——然无论如何、这些都是云家私事。先主留下的烂摊子，江离必一一平复；河内水军，江离也会亲自率领，绝不拖联军的后腿。”

“你是想独挑你云家大旗？”

“正是。”

“你一个小小的女娃娃、乳臭未干，就不怕兵败如山倒？战场上犯一次错、你连回家到娘亲怀里哭鼻子的机会都没有！”

“太公此言是说：大夏的公主白羽、云阑的夏莲荷、朔方的窦秋英，她们这些女中豪杰都不算英雄了？”

这云江离针锋相对、拱手行礼，不卑不亢、中气十足，仿佛自己代表的就是圣上旨意，

“无非是平定狐乱，张相敢出谋划，江离便敢率兵去打！——若是败了，您派这位孤狼将军过来、江离无话可说。”

张全咬着牙、狠瞪眼前这位娇娇痴痴的小姑娘——

他本觉得这女娃看上去软弱无力，随便吓一吓就会妥协，却没想到她生了如此一身反骨。

如今是“偷鸡不成蚀把米”。非但没能趁火打劫，反倒和这半死不活的云家结了梁子！

“好吧，那本相便代表王廷，给你这一次机会。出兵布局改日商议好，便会送到你云府上——到时，你们可务必要不遗余力、全军上阵。”

“女娃娃！忤逆王廷的后果、你可要想清楚！”

“江离自然清楚。而那假传圣旨，独揽军权的后果——希望太公和张相也清楚。”

云江离拱手行了一礼，也不管那两位神色铁青，小巧的三两步便隐入云海长廊——

云衢之上，丫鬟们紧握着那双柔弱的、冰凉的、颤抖着的小手，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福爷更是老泪纵横、仰天长啸道：“家主啊，您看见了吗？有大小姐在，光复云家有望……”

......

“刚中柔外、牙尖嘴利——奇怪这云家的小丫头、性格和他爹天壤之别，怎么不像个亲生的！将来也是根难啃的骨头……对了，我昨儿看过了你们联军给出的布阵图，你们竟要先攻取大阿山？”

刘太公故意将尾音上扬、可见质疑之意，

“你可知那大阿山为‘青丘剑仙’的丈夫、狐族柳惊云镇守，天师之下可排的进前三。你们哪来的把握？”

“——您老只管把心放肚子里。”

张全只是微微一笑，完全没当回事：“大阿山乃东极之丘的门户，紧接灭东极、平狐乱将如同探囊取物。先前联军没有准备，才吃了几次败仗。

不过这次不同了——我等朝臣早已为太子选好了最忠诚的鹰犬，此次攻城有这位在，击杀柳惊云如同探囊取物。您就只管看好戏吧。”

“别大意了！你们的目标可不只是杀一个柳惊云——先前那帮饭桶，把雀炎和剑石都弄丢了去。如今狐族的‘火种’，你们务必要抢到手里，否则必将延误太子登基大业！”

刘太公站在云海长廊上，俯瞰大荒六州三十七郡苍茫大地，像在下着一盘无远弗届的千年大棋。

“七十载人生一世、三百年王朝一轮。中州这场局，是时候洗牌了……”

......

仙然岛上，少年不顾满身大汗，飞快地奔向“镜墓园”。

他叫东方澜，原为岛上东方衡、兰芝夫妇的儿子。十几年前二人渡海赴夏，从此了无音讯、生死未卜。阿澜便由住在“仙酒居”里的仙酒娘子抚养长大。

——传说这孩子出生时，身边就带着一本奇书。书名《大荒经》，分东西南北四卷，载有大荒各地之奇闻轶事，不知何人所写、何时所作。

地夋老者说这与他的前世有关。然而等阿澜继续问下去，这老头便什么都不肯吐露了。

“小澜儿、你来的正好，快过来吃点东西吧。迎春刚帮婆婆收拾过，你们可以好好休息了。”

兰婆婆洗了果子，笑盈盈道。旁边还站着个十六七的小姑娘，便是她口中的“迎春”。

东方澜顿觉不满，气呼呼对迎春指责道：“说好今天我来帮兰婆婆扫墓园的、你怎么硬抢？”

迎春也不是个受气的性格，一听这话便骂道：“遭瘟的木头！我怕你累着、好心好意帮忙，反倒还遭了你的埋怨！”

这迎春是四爷的小孙女。

十几年前，东方衡、兰芝夫妇与四爷家订了娃娃亲，约定将小迎春嫁给阿澜做媳妇。

此后十几年物是人非，东方家夫妇出海生死未卜，人们也大多把这茬忘到了脑后——

唯独小丫头还记得自己是东方家的“媳妇”。于是今天送两颗蜜枣、明日里送几个甜瓜，终日与阿澜形影不离、关系暧昧。

可惜她这“丈夫”却是个不解风情的，成天脑袋里要么装着梦想、要么一片空白，唯独就是没有情爱的事。

“你知道我要来墓园做善事的，故意提前来，这还不是抢？”

“什么‘每日一善’、‘改变命格’，地夋爷爷随口一说，就你跟个傻子似的当真！我看他根本就是唬你玩的。”

“——胡搅蛮缠！像你这般的婆娘、倒贴我都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