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青白问道:“不知老天师会将它如何处置?”
老道人嘿嘿笑道:“也没个啥用,不过才区区几百年的道行,不算稀罕,既不能炼丹,也不能练器。贫道准备明日提到市集上去卖了,是让人买回去杀了炖汤,还是被养在池中当作一只锦鲤,就看它自己的造化了...”
他又指了指地上脸盆大小的鳖精,嘿嘿说道:“这头鳖才算是好东西,虽然已经被宰杀了,但这么大的个头,准能卖个好价钱。”
许青白看着老道人收拾地上的鳖精尸体,心里有点堵得慌,最后忍不住开口问道:
“老天师是否想过,此二人或许也有难言之隐,为何一进门来,不由分说就要赶尽杀绝呢?”
蹲在地上收拾的老道士听出了弦外之音,起身盯住许青白,说道:“好你个后生,救你一回不知好,反倒教训起我来了?”
许青白说道:“两码事,各论各的!这二人也没有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不过是合伙讹人点钱财,罪不至死吧?”
老道士反问道:“那你是觉得贫道做得绝了?自古以来,人、妖对峙,正邪不两立,妖邪之辈,人人得而诛之!贫道这是为民除害,行大义之举,你小子滚一边呱噪去。”
许青白却说道:“正邪不两立是不假,但用来附会人族、妖族对峙就过于牵强。人族里面也有奸邪小人,妖族里难道就会缺了正直良善之辈?族群虽然有不同,但本就应该和而不同。”
老道士吹胡子瞪眼道:“你个小娃娃,裤袋里的毛长齐没有?懂不懂什么叫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许青白不惧,说道:“凡事论迹不论心,种因才得果!不能因为莫须有的罪名,就肆意伤人杀人。如果人人都这般行事,世间道理何在?”
老道士气得要跳脚,指着许青白的鼻子,气不打一处来,骂道:“你小子莫不是读书读傻了!”
许青白不卑不亢,开口问道:“换个角度来说,假如老天师出生于妖族天下,不管你做过什么,没做什么,那里的妖族强者是不是也可以对你喊打喊杀,或者一声不吭就将你的项上人头砍下?”
老道士涨红了脸,气骂道:“懒得跟你费口舌,反正老子但凡见到一个妖就要砍死一个,见到两个,就要砍死一双!管它是好是坏,是良是恶,没那闲功夫去问它的品行!”
说完,老道士将桃木剑背在背上,一手提着装着鳖精尸体的袋子,一手提着鲤鱼精,就要出门离开。
许青白看着那还在滴血的袋子,又瞧见被麻绳五花大绑的大红鲤鱼,终于还是心生不忍。
眼下,鳖精已经伏法,只能作罢,但在老道士手里的鲤鱼精却还有一线生机,他想救上一救。
他拦住老道士,稍微控制了一下自己说话的语气,好言问道:“敢问老天师,这鱼儿明天能卖个什么价钱?”
老道士看了看眼前的少年,一下子来了兴致,嗤笑道:“莫不是真被这妖女迷了眼睛,怎么了,舍不得?”
既然好心相心相不通,眼下又有求于人,许青白便将姿态放得低点,回道:
“老天师勿怪,在下觉得这鱼儿浑身绯红,又坚甲长须,煞是好看。道长留着明日贱卖与别人,就不如今晚就直接卖给我吧,省去了其中的麻烦...”
老道士思量了一番,放下手里的装着鳖精的口袋,空出一只手来,抬手先是比划了五个手指头,手掌翻面,又将五个手指头比划了一遍。
许青白了然,从桌子上抓过十文钱,递给了对方。
老道士嘿嘿笑道:“道家讲究机缘,虽然你这小子说话不中听,但既然今日你也搅进了这场局中,作为当事人之一,提了这个要求,贫道便跟你结个缘,应承你。将这条鲤鱼便宜卖给你,收你十文钱,可一点儿都不贵!”
许青白躬身言谢,伸手从老道士手里接过鲤鱼精。
老道士收了钱,站在对面迟迟没走,反而一脸笑意,说道:
“年轻人,这条鲤鱼精虽然被我破去了法力,但血肉里灵气还在,莫说是普通人,就算是修行之人,烹食过后,也是大有助益的。”
老道士喋喋不休,又黠笑道:“此外,贫道可再传你一术,让它重新化为人形,与普通女子无异,事事任你摆布...我瞧着它化形后的模样也算出落得水灵俊俏,日后可以留在身边使唤使唤!”
老道士一个劲地叹息,说道:“唉,只恨我道家修行,荤、色皆不可取。要不是怕破了贫道的童子功,贫道倒还真舍不得便宜了别人!”
许青白脸上微红,再不似之前侃侃而谈的样子,他觉得老道士可能误会了他,结巴摆手说道:“谢过老天师,用不着,用不着...”
老道士盯着许青白看了两眼,意味深长,这才哈哈大笑,转身出门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