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血喷涌而出，高然靠着墙，半躺在地上，一片殷红染了半身，地上鲜血也如同狂风摧残的花朵。

沈烛甩了甩手腕，收了手。易芳歇和余济仅仅在旁边看着，

“在下的恩怨已了。”沈烛很是有礼貌地，向二人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诸位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沈烛将高然打成如此，便表示已经撇清了他们曾有过的任何关系，将不再干涉其它。

“既然如此，那我便将他就地正罚了！”余济拔出佩剑，锁魂官一般悄然走近奄奄一息的高然，举剑一斩！

剑光间，一柄飞剑冲来，勉强弹歪了余济手中之剑。

“啊！！！”一只胳膊拖着鲜血砸落地面，高然抱着断臂跪趴在地上。

余济回头一看，飞剑来处。

任安面色惨白，站在门口，略显消瘦，仿佛微风正在吹，他正在摇晃，不知道他怎么拖着伤痛赶过来的。

“任安，你到底是还来救人的？”余济将内力注入佩剑，佩剑剑身一抖，高然的鲜血便都被弹了开来。

任安支棱起脑袋，扯着嘴角，笑得明显不如从前放松，他慢慢走了进来，目光从余济的佩剑挪向地上的断臂，余光中时刻关注着在地上呻吟的高然，启齿道：“怎么说呢？”

“其实……”任安抬眼看着余济，他咬牙用力说，“我也和高苑主有仇，深得很呐。”

高然太阳穴抵着地面，慢慢支起上半身，无视了一切，重新靠到墙上，调节喘息，缓解疼痛，闭眼休息。

“从小，”任安微抬下巴，看着高然，每说一句话，走近一步，“我那个穷鬼娘，看见我就想杀了我似的，好像，就是我导致了她一生的潦倒。”

“她问我，”任安微微眯起了一只酸疼的眼睛，双眼都不怎么眨，生怕错过高然脸上的每一个表情，“她凭什么要带着我，凭什么要分她的吃食，为什么要生我……”

任安说着，突然觉得好笑，撇开头闷声地笑了一阵，回头继续盯着好像根本没有听他讲话的高然：

“她抱怨说，我上学堂要花钱，请武师父也要花钱，开店经商也好，下地种田也罢，都要本钱。

可那时我还是个四岁的小孩，送人也好，卖了也好，偏偏，把我扔进猪食槽。”

任安瞳孔涣散，蒙上了一层水雾，仿佛至今仍不可置信。

“我那个时候，”任安舒出口气，语气越发冰冷，

“才知道自己原来还有个同母的哥哥，他偷偷把我捞了起来，轻声细语的，告诉我，不用怕，以后哥哥，会给你一个安宁的家，

所以我换了名字，叫任安。”

高然仍旧闭着双眼，粗糙黑黄的眼皮和干枯的花瓣一样，显现不出嫩色。

“我信以为真，对哥哥每天辛辛苦苦挣钱、攒钱都铭记在心，我想我们的生活不再是只为了生存。”

任安下唇用力顶了一下上唇，他垂眸接着说，

“八岁，九岁，十岁，十二十五岁，你一直都没有让我去学堂，也没有教我武功。

只是让我好好在家待着，我待着，我待着，你越来越少回家，越来越少和我说话。

有一次我偷偷学了一点文章，一点拳法，我以为你会为我骄傲，结果是你的气恼，否定，甚至意思是，想让我，走？”

“我也拖累你了？”任安哼笑一声，“你直说啊，直说我就不用担心，我是不是不够好，或者哪里做错了，哪里做的不对你才这样的，你倒是……说啊。”

高然咽下一口腥甜，眼睛都不曾睁开。

任安死了心，妥了协，收起了苦情的那一套，吐出口气微红的眼角很快就恢复了正常，他双目无神道：

“高然，从始至今，你求我救你一次，很难吗……”

“你不配。”高然半睁着眼睛，抢话道。

沈烛微微叹息了一声，早早坐下来，品起了茶。

易芳歇皱了皱眉，手臂肌肉一紧——歪着脑袋的高然完全睁开了眼睛，正盯着他，眼眶猩红。

任安似乎察觉到高然的视线，正要顺藤摸瓜，然而易芳歇却已经出了手，直向高然刺来。

高然闭上了双眼，放松了眉头。

“滚开！！！”任安甩袖一挥，迸发出一道内力。

易芳歇后撤，轻松躲过，目光稍许惊诧，只见任安猛咳出一口血，身体踉跄着退了两步，扶靠上了墙——高然在西帆苑确实是下了狠手。

易芳歇收了剑，道：“任安，回陌客小城吧。”

任安恨得全身发抖，他手背抹了一把嘴巴上的鲜红，梗着脖子说道：“他只能我来杀。”

“哎呀。”沈烛叹息一声，放下了茶杯，道，“任老板早早了结，早早放下。”

任安拔下旁边桌子上的一把剑，挺起腰杆，一甩臂膀，宝蓝色的宽袖自然垂下，其中雪刃直指高然。

“死你手上，真是晦气啊……”高然随口一说，安安稳稳的完全平躺下，等死。

而那话却如毒刺一般扎进任安血肉。

“住手！！！”余温温跑了进来，面容失色，汗渍打湿了她的发际。

众人投来目光，余济眼中一惶恐，随即心中一怒差点吐出口血来。

高然将脑袋扭向堂内，不让余温温看到一眼。任安看着余温温，似笑非笑的扯起了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