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宋元德二年，景阳渝中，偌大的朱红阁楼中，楼阁共八层，高耸入云，第三层，端坐着个浑身威严气息的男子，红起花珊瑚顶冠，身着黑稠九蟒五爪蟒袍，这男子一身英气勃发，不威自怒，乃是中书监臣，从京城里调度来镇守建南省的名臣齐镇顾，西宋朝中正二品大员，能坐到这位置者，无不是功勋涿鹿，或在政法济民上有安疆百世之功，论品熟读各类经典，论武四品，统领几十州，德行兼备，位尊权贵，在整个建南三省，皆能一言盖之。

此刻已经过夜半，外面灯火葳蕤，许多人户早已睡去，巷子里的狗都不凶声嚎叫了，然而楼中烛台却跟乡下刚刚秋收后的麦桩般，一排衔着一排摆得整整齐齐，将整个楼台照得明晃晃的，已接子时，齐镇顾，仍意兴阑珊，鞍座灯前，伏案索冀，审查最近三省发生大事，拿到其中一封明显要偏黄些的折子时，突然顿住，鳌头般大紧握的拳头青筋逆起狠拍在栾金嵌珠座上，即如赦怒道：“四平御府王宁之！怎么搞的，这朝中为官宰，要银子给银子，要珠宝给珠宝，要美女给美女，色，体，奉，样样手到皆来，那王宁之还要辞官，不想干啦！还有，小小一个不入品的芝麻官，他要辞官，交于主簿就行，怎么交到我这里来了，手下那些人都是草包粪桶吗？”

句句鹈鹕灌顶，每字如焰火灼灼压身，吓得旁边幕僚门生打了个喷嚏，哽咽一声。

这打喷嚏的幕僚乃齐镇顾心腹，太子义长傅，李冲年，其人常年侍奉齐镇顾身侧，要文得文，要武得武，写得一首好诗，吹得一口好箫，长得白白嫩嫩，面庞清鹳，手爪长的跟个鸡爪，面不改色，近到身前道：“这册子本来到不了这的，不过被我拦了下来，生生送过来的。”

齐镇顾埋案俯首，始终不见抬头，保持着翻越动作，语气比之刚才的郁怒却缓了不少：“说来听听。”

幕僚李冲年上前挥手，支开正在持芭蕉扇扇风纳凉眼皮似乎永远都睁不开的苦命丫鬟，才道：“前些日子当朝穿五爪金龙那位来江南暗察，说是游山玩水，那位可知道，从不近女色，一心为国，图谋励志，呕心沥血，和江潭江大人他们去了报国寺，点了长明灯，与主持聊得开心，说来也巧，那王宁之当时就站在报国寺门口，和天子遥遥相望，天子竟然冲他招手笑了笑。”

中书监齐镇顾手里的笔“啪”一声掉落，手里的活也被搁置，道：“天子向来如此，慕求贤士，礼贤下士，坊间传闻早就传开，民心所向，亲百姓，圣人启，百殆兴，文承武运，兴许那王宁之虔诚至极，被圣人瞧见，区区一个小辈，西凉来的草莽，不过是只阶前蝼蚁，俯仰一生，能知眼前庙宇多大江河多广？能沾圣人威望？”

李冲年道：“话虽这么说，可圣人忙碌，哪有时间去报国寺点香，很像是在刻意等。”

这话让中书监引起重视，终于舍得眄额矫首，抬手指着李冲年，朗笑起来：“玄学，哈哈，纯粹的玄学了，李冲年，你也读那些烂谷子里的书，什么妖魔鬼怪，因果循环。你可是本府心腹，将来还要靠你撑个排面。什么圣人理圣贤，我看那所以谓人心不古，往代圣贤皆杀之，”

“往代圣贤皆杀之。”神情微微一滞，在李冲年看来简直就是虎狼之词，一个中书监尚且就如此豪情，所行之政愚民不启智，皆是为了稳脱疆土，安享造逸，百盛积怨，那一品大臣，又是何等的深渊巨口，李冲年叹息之际，心里惶遽，集满称善，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圣人广罗英豪，无论佛道是，还是佛蝉，就怕圣人是有意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