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真突然就想起言行恒说的话。
李重山是将门之后,李家因多年后继无人,到李重山这里,治世经文,传统武学两手抓。
是被寄予振兴家族厚望。
对于天都门,言行恒是这样说的:“单凭武功,天都门难以在江湖上立足。可世人都知道,湖广熟而天下足。
朝廷要打仗,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朝廷要钱能给钱,要粮能给粮,所以才有了天都门——富可敌国的名声。
米业,私盐都攥在天都门手上,有朝廷这层关系——带着个武功深不可测的侍卫搅进武林大会……”
江湖上有什么是他天都门图谋的?
再来说陈丰年,这个名字本身就自带少年成名的荣誉,如一尾锦鲤跃入浩瀚江湖。
世家子弟,一手沾染朝堂,一脚踏足江湖。
言行恒未尽之言的嘲讽太明显,他沉声嘱咐:“师妹,这些人没有一个好相与。无论是他们自身的能力,还是身后的家族,都不会任由他们一直困在这里。”
——
言行恒点头,“陈兄说得没错,生门,大约就在池底。”
他神色并不轻松,“找对了生门,即使我们打不开,应该也不会有伤亡。硬闯就算了,我怕反噬之力还不够我们几个人死的。”
言行恒话锋一转:“现在,我们有言在先。”
其他人不知道怎么想法,叶真心头沉甸甸的。
不能被发现没了武功,会横生枝节。
可是……她大概会是颗不定时的炸弹。
“有人若想凭自己的本事出去,现在说明得好,要是中途反水——”
言行恒抬头,锋芒毕露。
“那就不用试了。未知的风险不可控,那就不让已知的隐患威胁到我们师兄妹。”
一时没有人说话,空气似乎浓稠了起来,呼吸可闻。
没有立即表态是没必要,相不相信的,人心里早就有底了。
在此时强调,无非是威慑而已。
也没有谁会蠢到在此时呛声,在人家的地界上呢,要说他言行恒对阵法一无所知,谁会信?
叶真小小地侧了下脑袋,她知道陈丰年还在几步外的左侧,对方轻浅的呼吸仍落在她耳边。
叶真想得是:南山门弟子——这个身份,几乎无懈可击,又天然得她两分亲近。
可是他爹他爷桃李满天下,他状元郎不当,偏要“落草为寇”……
温柔二哥背刺的几率也很大啊。
叶真看不见不知道,陈丰年凛然古典的脸,在另外几人缄默凝重的衬托下,愈发舒眉平静。
“唰”地一声,林松雪将扇子收拢搁在掌心。
“我也不想等老父亲来炸山,言行恒,我天都门说话算数。”
后面这句颇有掷地有声的意味。
李重山微微侧首,半响舔了舔干燥的嘴唇,说:“我是给砸下来的,不想死在这里。”
突然低啸的剑鸣响起,李重山瞳孔猛地一缩,破天剑已经钉在他身前,
看着颤动的剑身,李重山薄唇紧抿,表情绷得又凶又冷,“叶真,你要怎样?”
“还你。”叶真声音比他还冷。
“等一下敢蓄意拖后腿,你就和这把剑一起,埋在潜龙渊。”
言行恒笔直地立在叶真身侧,师妹的事完全不加以干涉。
他接着说道:“日中阳气最足,金乌为阳,泉水为阴。我们要做的,就是破了这生生不息的规律,让日中的烈焰直照泉底。”
言行恒凝视着几人:“阴阳相交的霎那就是我们出阵的机会。”
陈丰年的眸光若有似无地偏了一下,叶真正背着温泉往后退步。
万全点头:“例阵吧。”
“陈兄,你们在前,我和师妹垫后。”在后面是以防身后的人下黑手,言行恒并不担心前面生变。
生门一旦开启,关不关的,就由不得他们了。
“行恒,换你垫后吧。”陈丰年突然提议。
此时是陈丰年、万全,并肩最前。李重山居第二,林松雪言行恒紧跟第三,叶真落于最末。
言行恒默不作声地和叶真换了位置,现在叶真右肩林松雪,前面一臂的距离是陈丰年宽厚挺直的脊背。
叶真没什么意见,系统仍然连接不上,她面上虽淡,但无论挨着谁,心都放不到实处
闭眼一抓都是帅的,能带她躺赢一把吧,能吧?
几人抬手起式,齐齐发力。
蓬勃的内力卷席而过,树稍无风自动,发出哗啦簌簌的声响。
无声暗涌的温泉被激出了声浪,一波赶一波地拍打着池边。
薄薄的雾气被内力裹出了形状,像一片又一片湿润厚重的乌云,遮在水面。
“不行!”万全喘了一口大气,“连水面都看不到。”
更逞论控水见底。
陈丰年腾出右手,宽大的手掌单手挽势,真气汹涌自他腕脉倾出。
轻轻一个声响,像一口气吹散清晨的薄雾,若有似无。
继而不散的热气被一举击溃,露出汹涌无声的水面。
池底上涌的水像地蓬一样,一茬比一茬大。
日上中天,言行恒声音沉沉:“竭尽全力!过了时辰我们还得再等一天!!”
几人咬牙暗暗发力,若说先前试探只用了三分,那么此刻真真是使出看家本领了。
磅礴的内力如有实质,宛若银龙入海,劈开水面。
而这犹如入木三分的一剑,也不过是斩开向下几寸的水路。一个眨眼没到,汹涌的泉水立即漫了上来了,铺平水面,了无痕迹。
“我们内力根本直射不到泉底!”李重山鬓边的长发已经湿透,汗滴顺着发尾接连成线往下坠。
他仗着身高,不必探头,便看了个清楚。
“温泉竟有阵法加持?!再不松手,我们会力竭而亡的。”林松雪武力本不拨尖,此时脸色已惨白如雪。
万全霎那间分寸大乱,输出的手臂不受控制地轻颤。
下一刻陈丰年的臂膀贴上他的,稳住他乱窜的气息。
言行恒在后边更是心急如焚。
叶真她竟然……半点功力都没有发出!
身体恐怕出了大岔子,不仅仅是她说的“暂时”失明这一件。
心念急转间,言行恒暗自心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