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与使团的车队平缓的驶过长乐驿。
太子两指紧紧的夹着黑子,眼睛盯着乾坤未定的棋盘良久,思索片刻,终于是将棋子落到合适的位置。
“恭喜太子,又赢了一局。”
李永安一个叉手礼举过了脑袋,发簪上灵气的小葫芦微微晃动。
“太子的弈技,又进了一步。”
李怡坐在太子一旁龇牙憋笑,他看着贝齿紧咬红唇的十皇姐,将袖子举过头顶遮着整张脸。
李永安脸上挂喜,面色不改。
“是嘛,我怎么没看出来,我点一下目。”
太子下围棋随性,从不看上面子目胜多少。
只要棋盘上的两子数量差的不多,他就一直落子到底,直至棋盘上无子可落。
“还真是,多了四目。”
三姐弟同时叹了一口气。
就是不太懂围棋的李怡,看出太子至少赢十目以上。
他终于知晓这位又菜又爱玩的皇兄,为啥老是下不赢。
“好了,今日就与皇妹下到这盘,歇息一会儿。”
···
太子整理了一下衣袖,背靠在车窗上。
在长乐驿听说洛阳的武林高手赶往京师,还有一大半五品以上的官员没有人保护。
“永安,你说派刺客杀宰相的人最会是谁?”
太子突然向从不关心这些的李永安发问。
“肯定是最想做宰相的人呗。”
李永安将棋子捧回罐,想都没想的回应道。
“那照皇妹这么说,当年惠昭太子的死,就是皇兄干的咯。”
李怡看着闭眼靠在窗边的太子,说话时神情自若。
“皇兄你这不一定,当年你也没料到自己会是太子吧。”
李永安认为宰相遇刺与李恒当上太子,不是一回事儿,在三皇兄太子的前头,还有一个二皇兄李恽。
“那当然,我还在郊外打猎的路上。一群大小太监就围着我,又是给我道谢,又是给我行礼的,还让我入主东宫。”
李怡看着太子似乎靠在窗上不舒服,重新转动着身躯,尽量让自己靠在窗边舒服一些。
“你说二哥排在我前面,理应兄终弟及的来做这个太子。”
“那个崔群,竟然写了一篇让位诏书,将我关入东宫。以前你们皇兄我是想去哪边去哪。某说出京师,就是离开皇宫,都得看父皇的脸色。”
李怡看着靠窗摇头晃脑的太子。
自始至终,他都没有将惠昭太子的死怀疑到三哥头上。
此时的李怡按照李永安刚才的提示,又将质疑再次回到李恽头上。
李永安点点头道:“嗯,你说二哥得多恨他。”
“我也恨他。限制了本皇子自由。”
李怡从皇兄叹息的语气,听出对崔群的怨恨。
李永安顺着太子的意思阴笑着道:“嗯,等将来皇兄做皇帝了,将他贬得远远的。”
“那不一定,以崔群现在不支持父皇淮西用兵的态度,父皇哪天一生气,崔群冷不丁的说不定就贬到岭南去。”
太子敢打包票,是因为太子知道李纯的性格。
淮西用兵是李纯削藩之计,就算是他劝都不好使。
朝廷之中,礼部那群人是名副其实的主战派。
“也对。”
李永安则是知晓皇家院落中每一个皇亲国戚的性格、喜好。
她在哪都是讨人喜欢的类型。
自知李纯用兵淮西后,她还用绢丝给李纯制作了一张挂图。
“皇妹,现在你可得捧着他点儿。”
“为啥?本公主堂堂一李唐宗亲。还得捧着他?”
李永安嘟嘟着嘴不太理解太子的意思。
皇亲国戚捧着他们,是能从他们身上得到好处或庇护,保证自己在皇宫里混得下去吃得开。
一个科举爬上来的礼部侍郎,凭啥要捧他。
“他现在在礼部管着大唐国库,你建公主府邸掏多少钱不得他说了算呀。”
李永安一听双眼一抬,自家人一起有说有笑,她可不愿意捧臣子。
“皇兄,你是太子。将来他也要听命与你。你就替皇妹提醒提醒他一下。将皇妹的宅子建大一点儿。”
李永安笑盈盈的说着将双手大大的展开。
“好,到时候。我遇到他,以太子身份帮你提醒提醒他。”
马车到龙首渠岸停了下来,礼部礼官已在此等候多时。
···
太子坐上了回宫的马车。
礼部郎中兼唐使徐复,同时在城门口先后迎接了太子还有回鹘使团的车队。
徐复给太子行了一礼,太子认出是徐复,他抿嘴一笑。
在太子的眼中,徐复是个有名的大忽悠。
六年前他拿着白居易写的信,将吐蕃钵阐布忽悠的两国休战了好几年。
这一次,他肯定也不会让所有人失望。
回鹘使团的车队开始只离太子的车队一小段距离,随着靠近通化门越来越近,使团的车队离太子的越来越远。
徐复的马车在距离通化门一里外突然停了下来,拦住了使团所有的马车。
“前面怎么回事。”
保义跟崇德见前方半天没动,跳下马车。
李愬也为之一惊,连忙看了一下四周一片平地,不像是有什么埋伏。
“呜呜……”
马车前面传来徐复的哭声。
“这礼官在搞什么幺蛾子。”
李愬立即下马,跑在保义跟崇德的前面过去看。
“啊?没那么夸张吧。”
徐复的马车上面的四匹马枯瘦如柴,一眼可见的皮包骨。
“徐礼使,你马车怎么不动了,还哭···了。”
保义跟崇德看到徐复那四匹饿瘦的马,两人身子不禁的颤抖一下。
崇德过去拍了拍马屁,第三匹拍一下马屁直接倒地而死。
“徐礼使,你这几匹马都是病马呀。”
徐复擦了两下眼泪,嘴角还不停地哽咽了几下。
“二位小王子,徐复今日给二位小王子添麻烦了。”
徐复哭泣中的话音刚一落,又有一匹马倒地。
“哎哎哎··”
崇德刚要给那匹马喂点盐水,那匹饿瘦带病的马就跪倒在地奄奄一息。
“又死了。”
崇德手上的盐水壶惊得撒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