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莞宁自是故意如此。
她最了解沈傲不过,他最喜欢的无非是权势。
当年讨她欢心,是为了顾家能够帮扶他。
如今娶公主,也是为了能够得到权势。
那么不妨给他造一场梦,让他以为自己近在咫尺只差一步便能拥有一切,却又在瞬间梦碎。
这种从天堂跌落谷底的感受一定会很美妙。
而昌平公主在将自己的委屈诉说给沈傲之后,自然也同许婕妤说了。
许婕妤不曾想到昌平公主竟然这般无用,更令她震惊的是姜家的五姑娘竟然有孕了,怀的还是皇帝的孩子。
这真的是一个糟糕透顶的消息。
许婕妤不由对昌平公主道:“你做都做了,为何便不能做得干脆一点,直接将那个孩子给弄没了。”
她的语气有些严厉,昌平公主从未被许婕妤用这样的口吻呵斥过,不由又有些委屈。
“母妃,那到底是一个无辜的生命。”
许婕妤险些被气死。
“她腹中的孩子是要与你争夺你父皇宠爱的,你跟我说他无辜?”
许婕妤这些年最引以为傲的事情就是拥有了皇帝唯一的女儿,这也是她即便被废去后位后也依旧选择在宫中苟延残喘的底气。
她觉得有昌平在,总有一日,皇帝看在昌平的面子上会恢复她的后位。
哪里想到,她还没有再见到皇帝一面,竟另外有女人有了皇帝的骨肉。
对方是皇后,若生了公主,身份也要比昌平尊贵,若是个皇子,那这宫里哪里还有她和昌平说话的地方?
许婕妤脸色难堪,也顾不得安慰昌平公主。
昌平公主不断的抽泣道:“那我,我也不敢。”
许婕妤知道这个女儿被她养的过于善良了些,当下里也没有办法。
“还有那,那个女人生得如何,性情如何?”许皇后又问道。
昌平公主道:“那个女人可伪善了,还没有进宫,便以儿臣的长辈自居住,还说沈大人的坏话。”
“对了,她还说——”
“让儿臣转告母妃,便说当日那个被母妃赶出宫的小乳娘回来了......”
“她这句话是什么意思,那个小乳娘不是早走了吗?”
许婕妤脑海中不住的重复着这句话,该不会是她想的那样吧?
事情过去了很久,因着近来姜五姑娘的事情,许婕妤都快要将那个害得自己被废去后位的小乳娘给忘记了。
如今骤然被昌平公主提起,许婕妤一个激灵。
姜家这个五姑娘是刚认回来的,而且姜家对外的说辞是那个姜五姑娘因偶尔救过姜夫人,才被姜夫人给认为义女。
倘若这个义女是那个小乳娘。
那么一切便能说得通了......
许婕妤还是被自己的想法给吓了一跳,可不应该的,皇上怎会娶一个嫁过人的女人为后。
但另一方面,许婕妤又想起那日里皇帝第一次对她发火,为了那个小乳娘废去她的后位,又觉得一切或许也能说得通。
许婕妤脸色惨白,如果真的是那个小乳娘,那她便是输给了一个嫁过人的小乳娘身上。
她死死的揪着衣角,昌平公主唤了她两声,都没有将许婕妤给唤醒。
为后多年,许婕妤自诩聪慧隐忍又稳重,同为女子,她能笃定姜家那位五姑娘,或者说是顾莞宁的用意何在。
只怕就是为了让她求证,然后惹恼皇上。
但许婕妤控制不住。
就如同她到现在都不肯相信,皇帝当初废她后位,是因为那个卑微的乳娘。
于是帝后大婚这一日里,许婕妤远远的看见那一对壁人在群臣跪拜下缓缓登上高堂。
她忽然疯了一般的冲上来。
“快,快将许婕妤拦下。”
“莫要伤了许婕妤。”与御前侍卫同时出声的,是上首穿着凤冠霞帔的年轻女子,因皇帝担忧她身子,故而封后大典都是能简则简。
她的声音温柔极了,更衬得许婕妤似个疯婆子一般。
可许婕妤看得分明,新后今日分明是踩着她来树立温婉良善的好名声。
一个被废去的皇后,一个新后。
一个癫狂若疯妇,一个温婉大方又良善,仅听着声音,便让人心生向往。
好一个姜家五姑娘。
好一个顾莞宁!
许婕妤看得清她所有的谋算,也知道倘若此事她继续胡闹下去,只会中了新后的计,可她就是控制不住。
她说:“莫要吓到许婕妤。”
她还说:“许婕妤忽然前来,可是有什么要事?”
新后满是善意,不识人心险恶,更是将许婕妤当做好姐妹,不曾以任何恶毒的心思揣测她。
可偏偏许婕妤,实在可恶。
许婕妤上前,一把扯下顾莞宁头上的凤冠,凤冠之下,是那张无比熟悉的面孔。
甚至比之从前,竟多了几分雍容华贵。
许婕妤牙呲目裂,一双怒目瞪着顾莞宁。
“是你,是你。”
“她乃......”
“她不配......”
“你们都......”
只是许婕妤话还未说出口,皇帝就已是让人将她给拖了下去。
皇帝看着状似疯癫的许婕妤,道:“许婕妤对朕与皇后不敬,蔑视皇家威严,杖毙,念在今日朕与皇后大喜,故择日行刑。”
一时间满室寂静。
顾莞宁也很是惊诧的望着面前一言定人生死的帝王。
她有想过皇帝会暴怒,会贬斥许婕妤,就是不曾想过,他竟直接要将人杖毙。
在顾莞宁愣神的功夫,皇帝握住她的手,声音轻柔道:“乖,别怕我。”
许婕妤被人给拖了下去,顾莞宁哪怕是在和皇帝拜天地的时候,都有些失神。
被带到景仁宫的时候,顾莞宁心中不免有些唏嘘感叹。
在她进宫之初,她便知道谢景明这个人他强势、冷酷、薄情又多疑,但真正见识到他的冷酷,还是让她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但也不过是一瞬罢了。
顾莞宁有些惋惜,她觉得不够。
让许婕妤这样死去太简单了。
转瞬间,顾莞宁又恢复了之前温柔得体的模样,待到众人离去后,已是戌时三刻了。
偌大内室中,一时只剩下了顾莞宁和谢景明二人。
顾莞宁忽的便有些紧张起来,她揪住了衣角。
男人忽然握住了她的手,有丝丝冰凉于她手背上四散开了。
顾莞宁看过去,这才发觉自己的左手手背上方才应是被东西刮了一下,但那痕迹太浅,她当时都没有察觉到。
她一时有些看不懂谢景明了。
他心狠如厮,能将发妻毫不犹豫的给杖毙,但又如此悉心。
两个矛盾的特质偏生这般融合在了他的身上。
顾莞宁看得有些失神,谢景明上好药后忽然揉了揉她的头。
“不怕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