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堂有个偌大的庭院，院中木秀花香、游廊环绕，通向两处阁楼。

除却坐堂的医师，余下都此钻研医书、药理，或是伺候药材，环境清幽别致，淡淡草药香萦绕…

许多人都不喜欢药材气味、觉得刺鼻，顾拾闻着却很舒服，所以一进庭院，就不由深呼吸口气。

寻到一处小亭子，远远看去，就见一人坐在亭中，这人身穿皂青长衫，发冠俱都整整齐齐、一撇胡子，四十多岁模样，左手握住一卷书，斜倚在栏杆上，右边就是茶桌，模样潇洒书卷气十足。

看上去不太像是医师，倒像教书先生更多。

“路医师！”

顾拾走上前，恭恭敬敬的弯腰行礼，又从怀里掏出两本书说：“路先生，《草本纲目》第十七卷、十八卷，我都已经看完了，特此来还书！”

说完，恭恭敬敬的将书放在石桌上。

路医师依旧看着手中医书，只轻声说：“夏枯草！”

顾拾答道：“夏枯草，其味苦、辛，性寒，无毒……”缓缓将《草本纲目》中记载的药理全部道出。

路医师听完后轻轻点头，又问：“蛇含！”

“……”

一人漫不经心的提问，一人恭恭敬敬的作答，直至刻钟后，路医师才放下手中医术，点头道：“不错，你的记性确实好！”

随即他又从身后身后取出两本医书道：“这是十九、二十卷，你再带回去看吧！”

“是！”顾拾恭恭敬敬的接过，感激道：“多谢路先生赐书。”

路医师点头算是回应，扫过顾拾的面容，突然发问道：“喜色溢于言表，是有什么好事么？”

路医师对又自己大恩大德、亦师亦长，顾拾本不该对他有所隐瞒，但夏思雨仙人此事关系重大，又答应过她不得透露消息……

顾拾想了想，说：“我采药的时候，救了一个人。”

“哦！”路医师微微抬眸，问道：“你是为救一个人而喜？”

顾拾点点头，又摇摇头说：“能救人一命，固然欣喜，只是其中还有其他原因……不过我答应过她，现在不能说。”

路医师点点头，语重心长道：“喜悲都是虚幻，竹篮打水，天命就是天命！”

其话直至顾锦的病情，顾拾忍不住问道：“路医师，我妹妹的病，当真就无药可医，仙人下凡也不行么？”

路医师叹口气，摇头沉声说：“当真无药可医，世间只有一法可以延续她命，那就是将她封进时液，这样可保她一直昏迷沉睡下去，但何时将她取出、她还剩多少寿命……依旧只能活多久。”

顾拾听见还有法子可以续命，顿时喜不自胜，又问：“那时液哪里有——”

不等他问完，路医师直接摇头道：“这是传说、是仙人的传说，你就不要想了，再说……”

“……就算能混混沌沌过上千百万年，如大梦一场，等她睡醒沧海桑田，依旧不剩一年寿命，有无必要？”

这话不禁让顾拾怔住，他虽相信仙人无所不能，可也同样相信路医师。

“路叔，我……我还是想试试！”

路医师点点头，怅然道：“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亦需要勇气，我能明白——但你须得晓得，这世间，不是你努力就一定会结果，等到那时你只会愈发后悔。”

顾拾点点头，低声说：“我晓得的，路医师。”

路医师随即又说：“去吧！”

顾拾还想再说什么，路医师却摆摆手，不教他再继续说下去。

“谢路先生！”顾拾躬身告辞，退后数步才转身离去。

庭院中也有一些学徒、医师在晾晒药材，但看见顾拾，最多看在路医师的面子上，笑着点点头，没甚么攀谈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