迈过门槛时，连琦动作夸张地绊了一下，几乎跌坐到地上。

周阿海扯了她一下。

连琦的手按了下地面，勉强支撑起身体。

周阿海将她拽起来，也不管连琦站稳没有，兀自往前走。

待三星宫的人走远一段。

严思故走到门槛附近，低头查看。

一条从中间断开的珠链。檀木珠又小又糙，仅有生黄豆大小。挂有一枚精致小巧的金属十字架，四端打磨得异常尖利。

“呵。”严思故笑了一下，捡起来放好，利用草丛隐藏自己，一路尾随。

队伍走了一段路，周滨扯住周继宗停下，张望了几下，走到一罐树丛边。

严思故正好猫在后面。

老头儿，你挺会挑。

“连琦一把后备箱打开，你们几个就开枪。”三叔公和他的野神显然不肯背“仁慈”的黑锅。

“会不会打坏神谕？”

周滨一脸的不以为意，“神谕那么一小片，没那么凑巧就打上去。再说了，打上去点燃了也能用。”

你有点不尊重邪神啊。真的是信徒吗？

周继宗扯开步子，赶上同伴。几个年轻人点头了然。

后备箱一开就动手，这可怎么怎么办？

严思故心里有了个计划。

“阿海，阿海，还有多远？叔公老了，走不动了。”周继宗冲队伍最前端大喊。

“还要走十分钟。我们在金莲溪抓住的她。”阿海几乎是拖着连琦往前走。

连琦脚步发软，双腿打颤，似乎离休克就差一个呼吸。脸色苍白，快赶上太平间里的住户了。

严思故跟着他们前进，蒙进树林，从包里取出酒精和队伍里特制的燃烧粉，三两下弄出一个简易的燃烧瓶。小潭管这个叫“烧刀子”，被勇哥敲了一顿。

安置好匕首和鱼叉的位置，严思故轻手轻脚地跟上去。

一行人走到一条小溪边，一辆脏得不成样子的轿车停在平坦的空地上。

周继宗推了连琦一把。

连琦摔倒在地上，慢慢站起来，一瘸一拐地向车子走去。

严思故潜在树后，伸手掏打火机。

东西呢？被驴吃了？

别吧，那玩意儿可消化不了。

连琦的钥匙插入后备箱，向右拧转。

严思故摸到了备用打火机，点燃了燃烧瓶。

三把枪瞄准了她。

几乎是同一微秒，所有人动了起来。

但严思故更快。

他将燃烧瓶掷向周滨。

兜帽立刻燃烧起来，周滨大叫，妄图用拐杖打灭火焰。

端枪的几人立刻调转方向，朝向严思故。

严思故拔腿就跑，几颗子弹擦过离他最近的树干。

他还没来得及跑出去两步远，就要顺着一个土坡向下滚去。刚蹲下抱头，冲锋枪的扫射声贯穿整个树林。

没看见三星宫的人带冲锋枪啊。

十几道哀嚎哭喊响彻云霄。

等等……

严思故躲在灌丛后偷偷看了一眼。

连琦倚在车上，面无表情，单臂夹枪扣住扳机，明显被改造过的小型冲锋枪呈环形扫射。末了，清空弹夹，连琦一个反手，从后备箱里取出一个新单价换上。“告诉过你们了，最好一个人过来。”

没管地上的呻吟咒骂，连琦把枪对准严思故的方向，“出来，这次我的枪里有子弹。”

“好巧，你都学会抢答了。”严思故高于双手，走出来，脸上带着坏笑。

看清是谁后，连琦的枪口微微下倾，“有鱼吗？钓鱼佬。”

她说出了初期见面时的问候。

“没有。但我有满满一兜的烤鱼，尝尝？”

他给出了与第一次一致的答复，分毫不差。

话音刚落，二人一齐笑出声来。

配上匍匐在地的哀嚎声，煞是悦耳，极为动听。

“抱歉，刚才在土崖没认出你来。”连琦的笑容浓郁了几分，带有几份真挚的歉意。

“没事。现在认出来了我也很开心。”严思故用鱼叉刺穿地上的每一个脑袋，挨个补刀。

第三次灾变后，正常死亡的人类也会变成行尸。不补刀，一会儿就该有十几个行尸跳起来要他们了。

“小潭他们呢？怎么也不见媛媛和关哥。”连琦挽起裤子，露出沾着泥血的大腿。

“都没了。”严思故的动作顿了一下，下刺时力度大了两倍。“除了我，都走了。”

“孤身一人……”连琦缠止血条的手停住了，抬头看看严思故的神色，才知道他没开玩笑。她张了张嘴，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话来。

任何安慰在此刻都是苍白的。

严思故反而宽慰起她来，“不用在意。人都是要死的，或早或晚。”

连琦噎了一下，不知该怎么接话。这思路有点不寻常。于是换了个话题。

“我以为你们会在造船厂驻扎下来，没想到在这里也能碰到你。”

严思故走向较远处的几个脑袋，结束了它们罪恶的一生，“听到消息，军队要在这边建基地。我们就过来了。没想到中途出了大问题。”

“什么大问题？”

“席超。”

“……我提醒过关哥的。”连琦的声音有些怅然。

“我们都提醒过他。”最后一个脑袋开花，严思故蹲下去，用死人的衣服擦干净鱼叉。

“他不听。没办法，他太信任不该信任的人了。”

“有些过于注重兄弟义气了。”连琦接茬，努力说得委婉些。

“他眼瞎。把白眼狼当兄弟，是个傻x。”严思故就没那么委婉了。“别管他了。说起来来气。你呢？离开造船厂后，怎么又来了这边？”

“我想在犬荣这边找艘船离开，去找我以前的队友。”连琦系好绷带，抚平褶皱，“枪声会把尸群引来的。能帮我们打扫战场。先去个安全的地方吧。”她关上后备箱，将车钥匙丢给严思故。

夕阳的高光打在血泊里，漫地血色成了草莓酱。

两人捡起枪支，踏着草莓酱回到庙旁，迅速将吉普搜刮一空，连汽油都没放过。

潮红色的夕阳地毯铺在泥路上，欢迎他们前往末世的和平之地，暂时的，和平之地。